“擺駕,降階!”
朱元璋轉身,聲音斬釘截鐵,不帶半分猶豫。
身旁的內侍愣了一下,連忙躬身應諾。
百官更是驚得齊齊抬頭,卻見這位帝王早已邁步走下城樓的台階,龍袍的下擺掃過冰涼的白玉石,沒有半分遲疑。
他要親自走下去,走到那些將士麵前。
不為彆的,就為朱高熾、朱雄英這兩個孫兒沒丟朱家的臉,就為這些浴血奮戰的兒郎們,配得上天子親迎的殊榮!
風從午門廣場穿過,吹動了老朱的鬢發,也吹動了城下將士們的衣襟。
當他們看到那抹明黃的身影一步步走下城樓時,整個隊伍瞬間靜了下來,隨即爆發出更加震天的歡呼——那是比任何賞賜都更讓他們熱血沸騰的肯定。
百官肅立,無人敢言。
他們知道,這位帝王一生不信虛禮,隻重實效。
今日降階親迎,既是對將士們的嘉獎,更是向天下宣告:為大明流血流汗者,朕必不虧待。
這份姿態,比任何禮製都更能凝聚人心。
“諸公,隨朕檢閱大明銳士!”
朱元璋一聲令下,聲如洪鐘,在午門廣場上回蕩。不等眾臣反應,他已接過內侍遞來的韁繩,翻身上馬——那匹伴隨他多年的寶馬昂首嘶鳴,仿佛也被這軍陣的氣勢所感染。
老朱勒住馬韁,目光掃過身後的文武百官,眼神裡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眾臣麵麵相覷,皆是一愣。
按禮製,天子檢閱需有儀仗護持,哪有這般說走就走的道理?
可看著帝王躍然馬上的背影,感受著城下越來越近的軍威,誰也不敢多言。
幾位年邁的文臣踉蹌著被侍從扶上早已備好的馬匹,平日裡養尊處優的身子骨在顛簸中搖搖欲墜,卻隻能硬著頭皮夾緊馬腹,緊隨其後。
不老臣年近七旬,此刻緊緊攥著韁繩,指節發白,臉上卻強撐著鎮定;他們身旁的年輕翰林們更是臉色發白,握著馬鞭的手微微發顫——他們讀得懂聖賢書,卻從未近距離感受過這般鐵血洪流,隻覺得胯下的馬匹都在隨著戰鼓聲輕輕戰栗。
唯有幾位開國老將,翻身上馬時動作利落,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他們拍了拍身旁年輕將領的肩膀,低聲道:“瞧瞧這陣仗,比咱當年打平江府時,更勝三分!”
朱元璋的馬率先動了,朝著軍陣前方緩緩行去。龍袍在風中獵獵作響,與甲胄的寒光、戰鼓的轟鳴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奇異的和諧。
百官的隊伍緊隨其後,在青石板上拉出一條蜿蜒的長隊,朝著那片越來越近的玄色軍海,緩緩走去。
城樓下的軍陣依舊整齊前行,將士們的目光越過百官,落在那位騎馬的帝王身上,眼神裡沒有絲毫怯懦,隻有熾熱的忠誠與自豪。
這一場突如其來的檢閱,沒有禮樂相伴,卻比任何典禮都更顯莊重——帝王與將士,在這一刻,以最直接的方式,完成了一場跨越君臣之禮的對話。
午門之外,寬闊的廣場上,羽林衛的軍陣如一道橫亙天地的鐵壁,整齊劃一地列陣肅立。
玄色甲胄在陽光下泛著冷硬的光,兵器斜指地麵,折射出森然的鋒芒,那股在草原上磨礪出的赫赫軍威,如同出鞘的利刃,第一次如此赤裸裸地展現在大明中樞的心臟地帶,壓得空氣都仿佛凝滯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