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指向也速迭兒,“這位,是你們剛剛擁立的阿裡不哥後裔,瓦剌的新汗。如今,他同樣是大明的階下囚。”
台下一陣騷動,有個部落首領忍不住喊道:“汗廷輪流坐,憑什麼你們明人……”
話音未落,徐輝祖已一箭射穿他的咽喉,箭簇帶著血珠釘在身後的斷牆上。
“憑什麼?”朱高熾冷笑一聲,聲音陡然拔高,“就憑捕魚兒海一戰,我大明鐵騎踏破北元王庭;就憑唐努烏拉山的風雪裡,我三萬將士鑿穿瓦剌腹地!憑你們的大汗在我麵前,連提刀的力氣都沒有!”
他從袖中取出明廷的敕令,展開時被風吹得獵獵作響:“傳大明皇帝令——即日起,設嶺北都司,管轄漠北草原。大明將在此修繕驛道,打通商路,凡歸順部落,可到互市憑牲畜皮毛換取糧食、鹽鐵。但有一條,”他的目光如刀,掃過台下每一張臉,“三日內,所有部落首領必須前來和林覲見,獻上降表,交出人質。”
“忽必烈係的餘孽,阿裡不哥係的殘部,不管你們藏在克魯倫河還是杭愛山,”朱高熾頓了頓,字字如冰,“三日之後,若還沒出現在這裡,便視為大明之敵。到那時,我大明騎軍會踏平你們的牧場,燒光你們的帳篷,殺到你們亡族滅種,連名字都從草原上抹去!”
台下鴉雀無聲,連風都仿佛凝固了。
有個白發蒼蒼的老首領顫抖著跪伏在地,他曾親曆捕魚兒海之戰,知道明人說得出做得到。
緊接著,越來越多的人跟著跪下,甲胄碰撞的脆響與壓抑的啜泣聲混在一起,在和林的廢墟上空回蕩。
朱高熾走上高台,手裡拿著一份名冊。他沒看台下的人群,隻是緩緩念出一個個部落的名字:“兀良哈部落阿劄失裡……朵顏衛脫魯忽察兒……女真猛哥帖木兒……”
被念到名字的首領慌忙出列,跪在雪地裡磕頭,額頭撞在凍土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你們都看見了,”朱高熾的聲音透過寒風,“脫古思帖木兒,也速迭兒,一個是忽必烈的後裔,一個是阿裡不哥的子孫,黃金家族的血脈夠純了吧?可現在,他們在我大明麵前,和尋常俘虜沒兩樣。”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那些低垂的頭顱:“草原的規矩,從今天起改了。歸順大明,有糧吃,有鹽用,商路通了,你們的牛羊能換鐵器;敢反抗,就看看木樁上的東西,看看木倫河穀的焦土。”
沒有人敢抬頭,連風都仿佛屏住了呼吸。
阿劄失裡偷偷抬眼,看見朱高熾身後的明軍士兵正將一份份文書分發給各部首領,文書上蓋著鮮紅的“嶺北都司”大印——那是明廷要在草原設官駐軍的憑證,也是懸在每個部落頭頂的利劍。
猛哥帖木兒接過文書時,手指觸到紙麵的溫度,忽然想起出發前族老的話:“女真從來不是誰的附庸,可明人……是真敢殺人啊。”
他用力攥緊文書,紙角被捏得發皺。
不過十日時間,越來越多的部落首領趕到,他們中既有忽必烈一係的旁支,也有瓦剌的殘餘貴族,甚至連遠在貝加爾湖畔的林中百姓,都派來了使者。
朱高熾坐在臨時搭建的案前,接過一份份降表,每接過一份,就將對應的部落名冊交給徐允恭——這位“小徐達”正帶著文書官,將所有部落的人口、牲畜、草場一一登記造冊。
文書官也是老熟人,赫然正是昔日的吏部侍郎,詹徽。
當夕陽落在和林的斷牆上時,首領們陸續離開。
沒有人再提黃金家族,也沒有人敢議論明人的嚴苛。
阿劄失裡的勒勒車上,多了一麵明廷賞賜的紅旗;猛哥帖木兒的行囊裡,裝著朱高熾親口允諾的“互市憑證”。
寒風卷著雪沫掠過廢墟,吹動了明軍豎起的龍旗。
朱高熾站在高台上,看著那些漸行漸遠的背影,忽然對身邊的李文忠道:“李叔,你說他們會不會真心歸順?”
李文忠望著遠處的雪山,沉吟片刻:“怕,就夠了。真心歸順,是日子久了才能見的事,現在打服他們就夠了。”
囚車裡的也速迭兒不知何時安靜了,隻是望著天邊的落日,眼神空洞。
或許他終於明白,自己不是敗給了明人的鐵騎,而是敗給了一個更強大的秩序——這個秩序不需要黃金家族的血脈來維係,隻需要刀與糧,恩與威,就能讓桀驁的草原,在寒冬裡低下頭顱。
哈拉和林的夜,第一次沒有燃起烽火。
隻有明軍營地的篝火,在廢墟間明明滅滅,像一顆顆釘在草原上的釘子,宣告著一個新時代的到來。
那些趕來覲見的部落首領們知道,從今夜起,草原的天,真的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