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熾與卓敬抵達上海、正式啟動建設的消息,像長了翅膀似的順著水路、陸路傳開。
江南的士紳商賈們最先坐不住——這些人裡,有當年錯過天津機遇的,正對著天津地價暴漲百倍的賬冊拍大腿;有常年往返南北的鹽商,親眼見過天津從破敗碼頭變成商船雲集的巨鎮;更有蘇州、鬆江的紡織業主,早就盼著有個直通海外的門戶。
消息傳到蘇州府時,織造世家沈家的當家人正對著賬房先生送來的天津商情發呆。
賬冊上明明白白寫著:三年前天津衛一塊沒人要的荒地,如今靠著碼頭成了寸土寸金的商鋪,租金翻了兩百倍。
他“啪”地合上賬冊,對管家道:“備船!去上海!”
管家愣了:“老爺,家裡的新緞子剛織好,正等著運去廣州……”
“讓賬房先盯著!”沈老爺眼睛發亮,“當年胖殿下與卓侍郎在天津劃地建廠,多少人說他瘋了?現在呢?那些跟著投錢的,哪個不是盆滿缽滿?上海有卓敬大人盯著,還有胖殿下親自坐鎮,這勢頭比天津當初還猛!去晚了,連湯都喝不上!”
這是什麼?
財神爺來了啊!
而且還是兩位財神爺聯袂而至!
胖殿下和卓侍郎,這倆可是能把石頭變成金子的主兒!
當年天津那地方,荒得兔子都不拉屎,碼頭破得連小漁船都嫌磕磣,就因為這二位去了,不到三年,硬是給折騰成了北疆最熱鬨的地方——商鋪擠得插不下腳,碼頭停滿了南北商船,連周邊的地價都翻著跟頭往上漲,當初跟著投錢的,哪個不是家裡堆著銀子沒地方放?
親娘咧,都不敢想象上海會發展成什麼樣!
天津靠的是東海貿易,就已經那麼嚇人了;上海挨著江南,那地方富得流油,絲綢、茶葉、瓷器堆成山,就缺個出海的口子。
這二位一來,還不是把江南的寶貝都往上海運,再裝船賣到海外去?到時候工廠不得比天津多十倍?碼頭不得比天津大一圈?
天津的例子擺在麵前,地價暴漲、工廠齊設、港口繁華……儼然變成了北疆巨鎮、經濟中心!
多少人當年沒跟上趟,現在拍著大腿後悔?天天念叨“要是當初去了天津就好了”。
現在,財神爺又來了上海,這踏馬不衝去上海還等什麼?
再猶豫,地就被搶光了,工廠的股份就被分光了,等上海繁華起來,哭都找不到地方!
趕緊的,帶上銀子,叫上夥計,往上海衝啊!
去晚了,連喝口湯的機會都沒了!
類似的場景,在江南各州府輪番上演。
寧波的船主們聚在碼頭,七嘴八舌地商議著要在上海建船塢;紹興的錢莊掌櫃連夜打包銀子,帶著賬房先生往上海趕;連杭州城裡開茶館的老板都動了心,琢磨著去上海碼頭旁開家分號——畢竟天津的經驗擺在那兒,隻要沾上“胖殿下”、“卓侍郎”這兩個名字,再破的地方都能變成生金窟。
上海縣城的碼頭忽然就熱鬨起來。
不隻是江南,還有天下各地的士紳商賈,全都蜂擁而至,參加這次建設狂潮!
山西的票號掌櫃們帶著沉甸甸的銀票,組隊南下——他們在天津嘗到了放貸、彙兌的甜頭,知道上海的工廠、碼頭缺銀子,正是開分號、拓生意的好時機;陝西的鹽商也動了身,想著把西北的池鹽通過上海碼頭往南方、海外運,比走陸路省一半成本;甚至連四川的茶商、雲南的礦主都來了,茶商想把蜀茶從長江運到上海,裝船遠銷;礦主則盯上了琉璃廠、造船廠需要的銅鐵,盤算著在這裡設個中轉棧。
北平的綢緞莊老板帶著夥計趕來了,想在上海複刻天津的成功,把北方的皮毛、藥材換成江南的絲綢,再一起出海;湖廣的糧商也來了,琢磨著在碼頭旁建糧倉,既供工廠、民工吃食,又能跟著商船往缺糧的海外諸國運;連遠在福建的船主都揚帆北上,他們熟悉海路,想承包上海到呂宋、暹羅的航線,順便參股造船廠,訂幾艘新船。
這些人來自五湖四海,帶著不同的算盤,卻抱著同一個念頭:不能再錯過這次機會。
天津的繁華還在眼前晃,現在上海有朱高熾和卓敬坐鎮,有江南的富庶打底,前景隻會更好。
哪怕暫時看不清具體能賺多少,先擠進去占個位置再說——地可以買,股可以入,哪怕開個小小的雜貨鋪,跟著這股熱潮也能分杯羹。
一時間,通往上海的水陸要道上,商隊、船隊絡繹不絕,全是奔著這場建設狂潮來的。
往日裡稀稀拉拉的漁船旁,多了許多掛著“蘇”、“杭”、“徽”字號的商船,船工們扛著箱子、背著錢袋往岸上湧,把小小的縣城擠得水泄不通。
王敬之的縣衙更是被踏破了門檻,大清早開門就見一群穿著綢緞馬褂的人堵在門口,手裡攥著銀票、地契,吵著要見縣令。
“王大人!在下願出三百兩一畝,買碼頭附近的地!”一個山西口音的鹽商擠到前麵,手裡的銀票晃得人眼暈。
“三百兩?你打發叫花子呢?”旁邊一個江南綢緞商冷笑,“我出五百兩!隻要能挨著造船廠,多少地我都要!”
王敬之被吵得頭大,手裡的茶盞剛端起來就被擠得潑了一身。
他看著這群紅著眼的商賈,忽然想起卓敬叮囑的話:“地不能亂賣,得按規劃來——工業區歸工業區,商業區歸商業區,不然將來亂了套,反倒誤事。”
於是王敬之清了清嗓子,讓衙役搬來一張桌子,站上去喊道:“諸位稍安勿躁!縣裡的地按殿下規劃分了區塊,想買地的先去賬房登記,寫明用途、出價,三日後公開競價!誰的用途合規劃、出價合理,地就給誰!”
這話一出,人群稍稍安靜,卻更興奮了——連買地都按“規劃”來,可見朝廷是真要大乾一場,不是臨時圈錢的噱頭。
工業區隻能建工廠、作坊,商業區專做買賣、開鋪,連碼頭周邊的地都劃了專門的貨棧區,這般條理分明,比當年天津剛開始時還要規範。
這哪是賣地?分明是朝廷在搭架子,讓大家按著規矩來發財。
商賈們心裡的算盤打得更響了:按規劃來,就意味著不會出現作坊挨著商鋪、貨棧擋著碼頭的亂相,將來運貨、經營都方便;公開競價,說明機會均等,隻要自己的用途對路、價錢到位,就有機會拿到好地段。
山西的鹽商琢磨著往商業區擠,好開分號;蘇州的織戶盯著工業區邊緣,想建染坊;連船主們都盤算著在碼頭區附近拿塊地,方便修船、囤貨。
人群裡有人喊:“王大人,規劃圖能不能給咱們看看?也好知道哪塊地合心意!”
這話立刻引來一片附和。
王敬之早有準備,讓衙役把抄錄的規劃簡圖貼在牆上,頓時圍上來一群人,指著圖上的區塊低聲議論,眼裡的興奮勁更足了——有這樣細致的規劃打底,上海的繁華怕是比天津來得還要快,現在下手,正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