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王臣服的叩拜聲剛落,朱橚便轉身對身後兩名心腹道:“李統領,王相,該你們動手了。”
被點名的李虎應聲出列,他曾是朱元璋親軍護衛,一身武藝精湛,此刻抱拳領命:“末將遵令!”
隨即大手一揮,王府三護衛的將士們立刻行動起來——有的接管三國軍營,清點兵器甲胄;有的查封府庫,登記金銀糧草;有的則按名冊清點士兵,準備打散整編。
王相則是個戴著方巾的文士,原是太子府屬官,被太子標派來輔佐朱橚,他帶著幾名文吏走向三王的舊臣,有條不紊地接收戶籍、土地賬冊,聲音溫和卻不容置疑:“諸位大人,煩請將境內山川、河流、村落分布繪圖呈報,三日內需得彙總至周王府。”
察度三人看著周王府屬官雷厲風行地接管一切,心裡雖有不舍,卻也隻能眼睜睜看著——李虎的護衛軍甲胄鮮明,刀槍鋒利,比他們三國的軍隊加起來還要精銳;王相帶來的文吏各司其職,顯然是熟稔政務的老手,相較之下,他們的舊臣倒像沒見過世麵的鄉野村夫。
與此同時,朱橚已跟著朱高熾、朱雄英往島內走去。
起初他還帶著幾分新奇,可越往裡走,臉色越沉重。所謂的“都城”,不過是幾十間茅草屋圍著一座稍大的木樓;道路是踩出來的泥徑,遇水便泥濘不堪;路邊的土著子民大多光著腳,身上裹著粗糙的獸皮或麻布,見了他們便惶恐地跪下,不少孩童還瘦得皮包骨頭。
“這……這地方怎麼會這麼窮?”朱橚看著眼前的景象,聲音都帶著發顫,甚至都有些想哭。
他在開封做藩王時,雖不算富可敵國,卻也錦衣玉食,府裡光是伺候的下人就有上百,每日宴席流水般換著花樣,何曾見過這般貧瘠的景象?
連像樣的田地都沒幾塊,大多是亂石灘和灌木叢,腳下的路坑坑窪窪,稍不留意就會崴腳;所謂的民居,不過是用樹乾搭起的架子,糊上泥巴和茅草,風一吹就搖搖晃晃;偶爾見著幾片耕地,種的也是不知名的雜糧,稀疏得能數清棵數,看著就沒多少收成。
更讓他心涼的是,沿途的子民個個麵黃肌瘦,眼神呆滯,身上裹著破爛的獸皮或麻布,連雙像樣的鞋子都沒有,見了他們便像見了鬼神似的,嚇得直哆嗦。
尼瑪,這是讓自己過來扶貧的嗎?
早知道琉球是這副模樣,說什麼也不能答應來就藩啊!
這哪是當藩王,分明是來遭罪的,彆說錦衣玉食了,能不能填飽肚子都難說!
“五叔彆急啊。”朱高熾卻笑著指了指路邊的植物,“你看這野草,長得多茂盛?說明土壤不貧瘠。再看這氣候,雨水足,光照強,正是種甘蔗的好地方。”
他領著朱橚登上一處小山丘,指著遠處的海岸線:“您看那處海灣——”
那裡海水湛藍,海灣呈弧形,剛好能擋住風浪,岸邊是平坦的沙灘,往裡走便是平地,“天然的良港,來往商船在此停靠再方便不過。就在這兒建港口,旁邊蓋雪糖廠,甘蔗從地裡收來直接送進廠裡,榨出的蔗糖裝船就走,多省事?”
朱橚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眉頭漸漸舒展:“這海灣確實不錯……可沒有糧食怎麼辦?總不能讓子民光吃甘蔗吧?”
“買啊。”朱高熾說得輕描淡寫,“等雪糖廠開起來,銀子就來了。從大明運糧食過來,從大明買布匹過來,隻要有貿易,什麼都能買到。”
“您再細看這琉球的位置,”朱高熾伸手指向遠方海天相接處,語氣帶著幾分篤定,“往南去,穿過呂宋、蘇門答臘,便是香料遍地的南洋;往北走,越過海峽就是倭國,雖是我大明奴隸國卻也算個銷貨的去處;往西更是直通大明江南,絲綢、瓷器、茶葉要運出去,海外的胡椒、象牙、蘇木要運進來——這群島就像卡在東海與南洋之間的一道關隘,所有往來商船要想抄近路,都得從這兒過。”
他指尖在虛空中劃了個圈,將周邊海域都圈了進來:“商船跑遠海,最怕的就是半路缺淡水、斷糧草,或是遇著風浪要靠岸修整。您在幾個主島建上驛站,備足淡水、糧食,再蓋幾排貨棧讓他們暫存貨物,光這補給的費用、倉儲的租金,就能讓王府的銀庫鼓起來。將來再請東海水師在這裡設個海關,來往船隻按貨值抽點關稅,就算與朝廷分成,那更是細水長流的進項。”
說到這兒,朱高熾忽然湊近朱橚,壓低聲音道:“五叔,我跟您透個底——朝廷已經在籌劃進軍南洋了,過不了幾年,大明的戰船就會開到那裡,把那些散落的島嶼都納入版圖。到時候南洋的貿易一鋪開,香料、木料、寶石要運到大明,江南的貨物要銷往南洋,您這琉球就是必經的中轉站,商船絡繹不絕,港口日夜繁忙,想不繁華都難。”
朱橚的眼睛瞬間亮了,他雖在開封做藩王,卻也知道南洋物產豐饒,但是海匪流寇更是多如牛毛,簡直亂到了極點,少有商船敢去。
若朝廷真要進軍南洋,琉球這位置簡直就是天賜的聚寶盆。
他用力攥了攥拳頭,原本的沮喪早已煙消雲散,隻剩下滿心的激動:“高熾,你這話可當真?朝廷真要往南洋去?”
“我何時騙過您?”朱高熾拍了拍他的肩膀,“您現在把港口建好、把甘蔗種好,等南洋那邊有了動靜,您這周國就能立刻跟上,到時候銀子嘩嘩地來,彆說養活子民,就是再建幾座王府都夠了。”
朱雄英在一旁聽得連連點頭,插言道:“五叔,到時候我讓水師多派幾艘船來護航,保證商船都願意走您這兒!”
朱橚望著眼前的海灣,又看了看遠處連綿的島嶼,仿佛已經看到了數年後商船雲集、貨棧林立的景象:寶船首尾相接,帆影遮天蔽日,碼頭工人們扛著香料、絲綢穿梭不息,驛站裡滿是各國商人討價還價的聲音,雪糖廠的煙囪冒著白煙,一車車雪白的糖塊被裝上船,庫房裡的銀子堆得像小山……嘴角忍不住咧開了笑。
他暗自盤算:到時候光是關稅、倉儲費,每月就能進賬數千兩;雪糖銷往倭國、南洋,利潤翻著番地漲;再借著中轉站的便利,讓王府屬官做點海貿生意,不出十年,自己說不定比在開封時還要富足。
看來這琉球,還真不是來扶貧的,是來給自己送富貴的——父皇和大哥把這地方封給自己,分明是給了個天大的機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