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碾過京都的石板路,發出規律的顛簸聲。
朱高熾靠在車壁上,聽著窗外漸遠的喧囂——那是佐渡金山方向傳來的號子聲,混雜著長崎港的船鳴,像一首屬於資源與財富的交響曲。
他側頭看向對麵的朱棣與朱棡,兩人雖仍不說話,卻沒了來時的針鋒相對,眼底都帶著幾分對未來的盤算。
“都看過了?”朱高熾忽然開口,打破了沉默。
朱棣“嗯”了一聲,語氣裡帶著幾分感慨:“沒想到這些商人真能折騰,石見的銀礦、佐渡的金山,比我預想的還要興旺。”
他想起剛到倭國時,這裡還是一片蠻荒,如今卻成了大明的聚寶盆,心裡難免有些複雜。
朱棡則更關注實際:“光是今年,這些資源區給朝廷的稅銀就夠造五十艘戰船了。若能把美洲的礦脈也這般開發……”他沒說下去,眼裡的興奮卻藏不住。
馬車駛入燕王宮時,暮色已濃。
朱高熾在正殿坐下,屏退了左右,隻留他們兄弟二人。
“巡視了這一路,你們該明白,倭國這點家底,跟美洲比起來,不過是九牛一毛。”
他手指在案幾上敲著,“但想去美洲,不是拍腦袋就能成的事。”
朱棣往前傾了傾身子:“熾兒你說的是,遠洋航行,船得夠結實,水師得能打仗,不然沒等靠岸,就得被風浪掀翻,或是被海盜搶了。”
“不止這些。”朱高熾搖頭,“船要精造,得請江南最好的造船匠,用最硬的木料,船艙得能裝下足夠的糧草淡水,還得有防滲漏的法子。水師訓練也得改,不能隻練近海作戰,得學看星象、辨洋流,懂遠海的風向規律。”
他看向朱棡:“三叔在山西時就善用工匠,這事你得多費心。挖金礦銀礦的、冶煉鋼鐵的、甚至懂醫術的,都得提前備好——美洲的土人可不會給你們送醫送藥,真到了那邊,什麼都得靠自己。”
朱棡點頭應下,眉頭卻皺了起來:“可這些工匠大多在江南,咱們在倭國,怎麼調得動?”
“我會給皇爺爺遞折子,讓工部配合你們。”朱高熾語氣篤定,“就說為了開拓海外疆土,需要抽調工匠支援,皇爺爺不會駁回。”
他頓了頓,加重了語氣,“但有一條,這兩三年,你們得安分些。”
朱棣與朱棡對視一眼,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朱棡先開了口:“老四,之前是三哥衝動了,為了點地盤跟你吵,是我格局小了。”
朱棣難得沒反駁,反而擺了擺手:“過去的事就彆提了。比起美洲,這倭國的土地、礦脈,誰想要誰拿去,我朱棣還不稀罕。”
他說這話時,語氣裡帶著一股豪氣——當年的意氣風發,似乎又回來了,隻是這次的目標,是萬裡之外的新大陸。
“好!”朱棡拍了拍桌子,“既然老四也這麼想,那咱們就分工。你在畿內有船塢,負責造大船;我在西國招了些熟悉海戰的倭人,讓他們跟晉軍混編,專門練水師。工匠的事我來對接,糧草你多籌備些,如何?”
“可以。”朱棣點頭,“我那還有些從江南招來的老水手,讓他們教辨認洋流星象,應該管用。”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竟迅速敲定了分工。
從造船的木料采購,到水師的訓練計劃,甚至連如何跟江南商人合作籌措資金,都細細商議起來。之前的嫌隙仿佛從未存在過,畢竟在“美洲”這個巨大的誘惑麵前,倭國的得失實在不值一提。
朱高熾看著他們兄弟倆越聊越投機,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他起身道:“你們慢慢議,我去看看母親。”
朱棣與朱棡連忙起身相送,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儘頭,才重新坐下。
朱棡忽然笑道:“老四,說起來,這小子雖總跟你作對,眼光倒是比咱們長遠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