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裹著鹹濕的氣息撲麵而來,朱高熾扶著船舷,看著遠處漸漸清晰的天津碼頭,眼底泛起一絲笑意。
不過兩三年光景,這座曾經的漕運小港,竟已長成了足以撐起大明北疆經濟的巨擘。
朱雄英湊到他身邊,指著前方密密麻麻的桅杆,語氣裡滿是驚歎:“高熾你看!這碼頭的船,比去年咱們來的時候多了一倍都不止!”
朱高熾點頭,目光掃過那些大小不一的船隻——最大的是排水量近千石的福船,船身漆著鮮紅的商號,甲板上堆滿了捆紮整齊的絲綢、瓷器,一看就是要開往朝鮮、倭國的貿易商船;稍小些的沙船更靈活,船舷邊掛著剛卸下的胡椒、蘇木,是從海外貿易歸來的;還有些造型奇特的尖底船,船首裝著鋒利的鐵叉,甲板上堆著捕鯨用的巨網,正是士紳商賈組建的捕鯨船,正趁著風平浪靜準備出海。
“靠岸了!”常茂的聲音從船頭傳來,三千羽林衛早已列好隊伍,甲胄在陽光下泛著冷光,瞬間吸引了碼頭上不少人的目光。
不過天津百姓見慣了往來的官船、商船,雖好奇這支精銳衛隊的來曆,卻也隻是遠遠看著,並未騷動——如今的天津,早已不是當年那個閉塞小港,南來北往的人多了,市井間的包容氣也足了。
船剛穩穩靠岸,跳板還沒搭好,碼頭上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鈴聲,“叮鈴鈴”的聲響劃破了喧鬨的市井,瞬間讓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
“是捕鯨船的歸航鈴!”一個挑著貨擔的小販突然喊道,眼睛瞬間亮了,“肯定是哪支船隊捕到巨鯨了!”
這話像顆火星掉進了乾草堆,碼頭上瞬間炸開了鍋。
原本守在商船邊的商賈、挑著擔子的貨郎、甚至連茶館裡喝茶的客人,都一股腦地往鈴聲傳來的方向湧去。
朱高熾幾人剛走下跳板,就被湧動的人潮裹挾著往前挪了幾步,常茂和康鐸立刻護在二人身邊,羽林衛也迅速圍成一圈,擋住擁擠的人群。
“讓讓!都讓讓!”幾個穿著綢緞、戴著瓜皮帽的鹽商擠開人群,手裡攥著銀票,臉上滿是急切,“我出五百兩!鯨油歸我!”
“五百兩就想拿鯨油?我出六百兩!”另一個腰纏萬貫的糧商不甘示弱,“還有那鯨須,我要了!給我娘做個拂塵,再給宮裡的娘娘們送些,這可是稀罕物!”
朱高熾順著人群望去,隻見一艘捕鯨船正緩緩靠岸,船舷邊掛著一條體型龐大的巨鯨,墨黑色的皮膚在陽光下泛著光澤,光看體型就知道至少有十幾丈長。
幾個赤裸著上身的水手正拿著鋒利的長刀,準備分割鯨肉,鮮血順著船舷滴進海裡,染紅了一片海水,卻絲毫沒影響周圍人的熱情。
“這鯨魚渾身是寶啊。”朱雄英湊到朱高熾耳邊,小聲道,“鯨油能點燈,還能做潤滑油,水師的船用得上;鯨肉能醃製成肉乾,遠航的時候當軍糧正好;鯨須、鯨骨能做工藝品,運到江南能賣大價錢……難怪這些商賈這麼瘋狂。”
朱高熾點頭,目光掃過那些爭搶的商賈,心裡有了計較——天津的富庶,遠超他的預期。
單是捕鯨這一項產業,就能帶動多少民生?要出海捕鯨,得有會駕船、懂觀鯨的水手,這就養活了上千號靠海吃飯的漢子;捕到鯨魚後,得有熟練的屠夫分割鯨肉、提煉鯨油,這些屠夫背後又連著各自的家庭;分割好的鯨油、鯨肉、鯨須,需要商販收走轉賣,小商販批給大商號,大商號運去京城、江南,中間又撐起了無數商鋪;運輸過程中,還得靠腳夫、馬車夫、漕運船工把貨物送到各地,連驛站的驛卒都能跟著賺些跑腿錢……
從出海捕獵到終端售賣,水手、屠夫、商販、運輸隊、驛站、飯館,一環扣一環,竟已形成了完整的產業鏈,連周邊村鎮的百姓都能靠給捕鯨船補網、給商販打包貨物掙些零錢,日子比以前寬裕了不少。
再加上東海貿易的商船、漕運的糧船,這座港口早已成了大明北疆的“錢袋子”。
東海貿易的商船從這裡出發,把大明的絲綢、瓷器、茶葉、琉璃等運到朝鮮、倭國,再把海外的銀子、硫磺、人參拉回來,光關稅每年就有幾百萬兩;漕運的糧船更不用說,江南的糧食、湖廣的布匹,大半要經天津轉運到北平、遼東,養活了無數碼頭腳夫、倉儲管事;還有些往來的貨船,順帶做些零散買賣,把天津的鯨油、海產運出去,把外地的茶葉、藥材運進來,讓這座港口成了南北物資的集散地。
現在的天津,不僅能靠自己的產業賺錢,還能帶動周邊府縣的經濟,說是北疆的“錢袋子”,一點都不為過。
“諸位稍安勿躁!”一個穿著青色長衫、留著山羊胡的管事站在捕鯨船的甲板上,手裡拿著一個鐵皮喇叭,大聲喊道,“咱們東家說了,鯨油、鯨須、鯨骨分開競拍,價高者得!鯨肉按斤賣,每斤五文錢,先到先得!”
這話剛落,商賈們更瘋狂了。
鹽商直接把銀票拍在旁邊的桌子上:“鯨油我出八百兩!誰也彆跟我搶!”
糧商不甘示弱,立刻加價:“九百兩!”
還有些做皮毛生意的商賈,盯上了鯨皮,也跟著喊價:“鯨皮我出三百兩!”
碼頭上的喧鬨聲越來越大,連遠處茶館二樓的客人都探出頭來張望。朱高熾看著眼前火熱的景象,忽然覺得鹽鐵改製的底氣更足了——天津有這樣旺盛的商業活力,隻要把鹽鐵的利益理順,讓更多的資源流向水師、流向民生,這座港口還能爆發出更大的能量。
“高熾,咱們先去驛館吧?”朱雄英拉了拉朱高熾的衣袖,“這裡人太多,萬一有刺客就麻煩了。”
朱高熾點頭,看向常茂:“你帶一隊羽林衛先去驛館安排住處,小鐸子跟我和雄英留在這裡,再看看天津的情況。”
“末將遵旨!”常茂領命,帶著一隊羽林衛擠開人群,往驛館的方向走去。
朱高熾幾人則混在人群中,繼續觀察著碼頭的動靜。他看到一個挑著鯨肉的小販,剛從捕鯨船上買了幾十斤鯨肉,轉眼就以每斤八文錢的價格賣給了旁邊的飯館老板,一轉手就賺了三成;還看到幾個腳夫,正忙著把鯨油裝進陶罐,準備運往京城——據說現在京城的達官貴人,都以用鯨油燈為榮。
“高熾你看!”朱雄英指著不遠處的一個商鋪,“那是咱們工業區先前在天津設的‘海貿商號’,現在都開分店了!”
朱高熾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隻見一家掛著“大明海貿”牌匾的商鋪前,擠滿了購買海外特產的百姓。
商鋪裡擺著倭國的漆器、朝鮮的人參、南洋的香料,價格雖不便宜,卻依舊供不應求。
“看來東海貿易的紅利,已經慢慢滲透到民間了。”朱高熾笑著說,“等美洲的糧種、礦產運回來,這裡會更熱鬨。”
現如今的天津,商賈雲集,人流如織,繁華到了極點。
正如朱高熾當年規劃的那般,成長為了大明北疆的經濟巨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