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輕輕一笑,居然繞過她走到窗邊,望著殿外日色道:“你知不知道,你手裡那封奏折,其實是先帝死前,最忌憚的東西。”
“它若當年亮出來,不隻是太後,就連宗室、兵部、三法司都得血洗一輪。”
“但謝賀沒這麼做,所以先帝赦他,不殺。”
霍思言沉默片刻,才開口:“你今日喚我,是要問我為何翻舊案,還是……問我為何沒死在西嶺魂塔裡?”
皇帝回頭一笑:“你怎麼知道我不是在謝你?”
霍思言冷冷看他一眼。
“你若要謝,便該先罰東廠。”
“魂井案你已得訊,卻不查不控,如今再來口諭召我,是怕朝臣不夠亂?”
皇帝輕輕一歎,竟坐回龍椅上,似乎真的有些委屈地開口:“你真當朕是個被太後捏在手裡的木偶?”
“朕不查,是怕你死在西嶺。”
“你死了,誰來撐這口舊魂的命賬?你不死,朕才有籌碼。”
霍思言沉聲道:“你到底想要什麼?”
皇帝輕輕抬手,指了指她心口的傷,又指了指殿中空著的金案:“坐吧。”
“咱們好好談談,你願不願意,為朕殺一場人。”
霍思言冷笑:“誰?”
皇帝眸色微轉,語氣忽沉:“太後。”
“你說得對,她那根血線太臟。”
“藏魂司、魂術卷、魂井、東廠……謝賀擋不住她,三皇子擋不住她。”
“但你……你有命去西嶺,也有膽回來。”
殿內一片靜默。
霍思言,未作答。
乾清宮內,檀香微浮,皇帝的指尖還在不緊不慢地轉動那顆玉骰。
霍思言站在案前沉默許久,終於開口:“你想我怎麼殺她?”
皇帝嘴角輕彎,語氣溫和得像是閒聊:“我若真要你殺她,就不會把你請來談。”
“你若真能殺了她,也不會問我怎麼。”
霍思言沒動,隻一雙眼看得他極冷。
“那你喚我來,所為何事?”
皇帝收起玉骰,坐直了幾分,聲音也終於帶了點“君主”的壓迫。
“我要你斷她一臂,東廠。”
霍思言眉心微動。
皇帝繼續:“你從西嶺帶回的紀舒,我已見過。
他給我看了魂井下的活體試術圖卷,那是左執監主導。”
“可你知道這些東西,藏了多久嗎?”
“從朕登基那年起,便有人往西嶺調人。太後表麵查得緊,實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東廠、藏魂司餘孽、被收攏的宮中舊術吏,甚至兵部、太醫院裡早年未除淨的魂係傳承……都彙到了西嶺。”
霍思言冷笑:“你是說,你四年都知道,但不動。”
“要等我去死一回,把底撈出來你才敢祭刀。”
皇帝不惱,隻是淡淡道:“我若早動,死的就不是東廠,是我。”
“如今不一樣了,你翻了舊案,動了魂井,還活著回來了。”
“你的命,換來了可以動的時機。”
霍思言冷冷盯著他:“你想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