嶙燼揮手示意落座,吩咐左右撤香上茶。
“你來此,是為魂術舊案?”
霍思言答:“為王庭與大寧之間近來之誤解,也為我父……之死。”
嶙燼眼神微頓。
他並未表現出驚訝,隻淡淡一笑:“魂術無情,是為王規。”
“若你父死於戰陣,或為誤殺,或為執令……皆屬不可追。”
“霍副使不如轉而議正事。”
霍思言不動聲色,隻輕輕一抬手。
“既然大寧使臣之問不可答,那西溟此次又有何欲議?”
嶙燼笑了。
他端起茶盞,慢吞吞啜一口:“欲議舊約。”
“當年西溟與大寧曾立盟,以“不涉魂術、不設魂壇”為邊境盟規,如今你毀我壇,我西溟禮使宴彌又幾近重傷。”
“霍副使此行,是為道歉,還是另有索償?”
沈芝冷笑:“若說索償……應是我朝問你們西溟要人罷。”
“宴彌布陣欲困使節,已非單純設壇,此為謀亂。”
嶙燼眸光微沉,看向霍思言。
“你們大寧,是準備開戰了嗎?”
霍思言平靜應聲:“你等之言隻為挑釁,那大寧自有回應。”
“若王庭真欲重立邊界舊盟,我亦可代陛下坐而論之。”
“但前提是……”
她放下茶盞,眼神直視嶙燼。
“我要見……左魘使。”
殿中一靜。
嶙燼手指敲著案幾,嘴角勾起一絲意味不明的弧度。
“左魘使?那是我王庭內壇主控,怎容外使相見?”
“霍副使似乎……管得太多了。”
霍思言緩緩起身,抱拳一禮:“既如此,那我隻問一事。”
“霍肅寧三年前死於西溟魂林,魂壇舊局中,可有左魘使之名?”
嶙燼終於不笑了。
他直直盯著霍思言,眼中第一次浮現起凝霜似的寒意。
“看來霍副使知道的有些雜亂。”
沈芝亦起身,冷冷開口:“你們心虛,就彆在口頭裝鎮定。”
“魂術入陣、魂井藏人,王庭不說,王主不現,左魘使又避不見人。”
“難道真以為,大寧無人敢動你們西溟?”
殿內氣氛一時劍拔弩張。
嶙燼緩緩起身,袖袍一揚。
“霍副使既欲見我王庭魂主,那便請入,映魘壇!”
霍思言眼神一動。
那是三魘之陣的最後一關,最不成文,也最危險的一關。
隻要踏入,生死不由己。
沈芝悄聲:“不能去,他故意想讓你死在陣裡。”
霍思言卻低聲一句:“哦?那我還偏要進去看看。”
這映魘壇,位於魂門王庭最深處。
三座主殿之後,九層石台之上,入夜後四方升起黑焰魂燈,燈光如墨霧騰空,吞星噬月。
傳言此地曾關押叛魂者,也曾祭獻過西溟曆代的“魂胎”,凡能活著走出者,不足一人。
霍思言隨嶙燼而行,自祭殿穿過重簾,至魘壇階前,風從九層石台頂吹落,冷得像能割人骨肉。
沈芝在她耳側低語:“若陣中真動殺機,我斷後,你撤。”
霍思言沒回頭,隻微不可察地抬了下手指。
“不用。”
階上金石鋪路,陣紋交錯,淡淡銀光自地麵升起,與夜色交映,似點點魂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