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府門前值守老仆不敢攔,一路送入偏廳。
片刻後,賀文清親至。
這位久居高位的老臣,穿著墨青朝服,銀發整潔,麵上含笑,望向霍思言的目光溫和,仿若多年慈長。
“你便是……霍將軍之女?”
霍思言拱手回道:“霍思言,拜見尚書大人。”
賀文清抬手笑道:“不必拘禮,不必拘禮。”
他緩緩坐下,目光落在霍思言臉上,似是回憶。
“你小時我曾見過你,那時你不過五六歲,還抱著你娘的腿哭著不肯進宮。”
霍思言未笑,淡聲道:“可惜我記不得了。”
賀文清一笑。
“也好,年幼記憶,多半無用。”
他端起茶盞,轉而話鋒一轉:“你此次來,是為你父之事?”
霍思言目光一斂:“大人既問,那我便直說。”
“三年前魂林之戰,父親戰死,遺骨難尋,生前受“臨陣移防”之罪。”
“如今我得一密檔,言密令之人,非父自斷,而是,朝中所授。”
她盯住賀文清,眸光不轉。
“我想問一句,大人可是此令之人?”
賀文清未語,隻輕輕放下茶盞,指尖微動。
一刹那,廳中靜得隻剩炭火輕鳴。
沈芝眼神微變,下意識橫移半步,擋住霍思言。
賀文清卻未動怒,隻歎了口氣。
“那件事……你果然查到了。”
“當年,是我傳信讓霍將暫退,但我不曾料到,他會直入魂林。”
“那封信,是調令,是緩陣,是為救邊防一線兵馬。”
霍思言盯著他:“為何不公文,不走軍報?”
賀文清緩緩吐出一句:“因那場戰……本就不該打。”
霍思言呼吸一緊:“你知西溟布陣?”
賀文清點頭,神色極淡。
“我知西溟當年故設死局,引我大寧將士折入魂壇。”
“我本意,是想救一線兵馬,不讓霍將陷入。”
“但霍將……終是入了魂林,那非我所願。”
霍思言冷聲道:“可他死後三年,你從未辯一句,從未明說。”
“你明知他無罪,仍令其以“戰陣失策”入史。”
賀文清神情一黯,望向庭外枯樹,長聲一歎:“若我替他爭,那便需交出整盤舊局。”
“你以為……皇帝會願意讓天下知,那一戰早已非為邊防,而是朝中博弈?”
霍思言眉頭緊擰,嗓音沉沉:“你認了?”
賀文清站起身來,走向窗前,背對她。
“我不認,但我承你父死在我的一念之間。”
“你若要報,便現在殺我。”
“若要查,便繼續往上查。”
“隻怕到最後……你連皇帝,也保不住。”
出賀府時,天色將晚。
沈芝沉聲:“這老頭,似乎不怕你。”
霍思言眯眼:“他知道我不會在賀府動手。”
“而且他敢如此承認,說明……他知道,這背後,還有人。”
謝知安於街角等她,見她神情陰沉,便遞上一封新信。
“這是陛下親批。”
霍思言接過一看,神情微震。
“他要我……立案查賀?”
謝知安低聲:“陛下的信中未言查殺,隻言“查清舊案”。”
“但我總覺得,他在試你,到底有沒有這個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