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霎時靜下來。
皇帝盯著那道魂息許久,忽而低聲笑了。
“賀文清的長子……竟也成了獻祭者。”
“果然,這朝中沒人能乾淨太久。”
謝知安眼神微沉,卻未答話。
皇帝忽而起身,緩步踱到窗前,負手望著外頭濃雲壓頂的天。
“你知我為何一直未大動賀家?”
謝知安垂目:“臣愚鈍。”
皇帝一笑:“你才不是愚鈍,是聰明過頭了。”
“你和霍思言都太聰明了……所以我才將魂人之事交與你們。”
他轉過身,目光落在謝知安身上,語氣緩慢:
“謝卿,這朝局已至此處,魂術之亂並非根本。”
“根本,是這江山該歸誰管。”
謝知安心頭微跳,卻不動聲色:“陛下之言,臣不敢解。”
皇帝卻不再言語,隻坐回龍椅,取出一物,遞出。
謝知安接過,赫然是一道金符,刻有“欽命專查”四字。
皇帝語氣平靜:“從今往後,靖安司查案,不需再稟百官,不需再過三司。”
“你隻需……對我一人負責。”
謝知安猛地抬頭。
皇帝望著他,眼神如水,卻不見波瀾。
“若你願接下這符。”
“那這朝中肮臟事……便由你一一洗淨。”
謝知安低聲開口:“若臣洗淨之事,連陛下也被沾染……陛下又如何自處?”
皇帝怔了一下,隨即大笑。
他笑得很久,直到淚光都浮了出來。
“謝知安,你真是膽大。”
“可我喜歡,這才像我手裡真正的刀。”
謝知安出禦書房時,身後天光陰沉,烏雲卷聚。
他未立即離去,而是站在殿外青石台階上許久。
直到一名內侍悄聲靠近,低頭稟道:“霍副使求見。”
謝知安眼神微動:“叫她來。”
霍思言一入門,便與他四目相對。
謝知安還未開口,她已率先道:“我見過貴妃。”
“她放了賀延之,給我一封信。”
她取出那封信函,攤開於案前,字跡未改,唯角落一道紅印極淺。
謝知安隻看一眼,眉心頓鎖。
“皇帝的私印。”
霍思言道:“她說,是他讓賀文清下令調我父後退。”
“你信嗎?”
謝知安沉聲:“我不信她全部所言。”
“但……陛下的確不再是從前那個少年了。”
霍思言輕聲:“我們已經沒得選了。”
“這盤棋,下到如今……要不就翻盤,要不就落子成殤。”
謝知安盯著她的眼睛,忽而道:“你若要繼續查下去,我陪你。”
霍思言沒有答,隻輕輕抬手,將那封信收回袖中。
“你陪著我……我就走得下去。”
禦書房燈火未滅。
皇帝坐於燈下,翻著舊卷,忽然抬眼看向暗影處。
“你說,他們會走到哪一步?”
一道極輕的聲音回道:“不遠了。”
皇帝微微頷首。
“那就……再給他們一把火,這場好戲我還沒看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