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已備宴,為大周遠客接風洗塵。”
席間,西溟王座於上首,霍思言居左首,右首則是幾位身著不同色澤錦袍的西溟貴族。
他們的眼神時或投向她,時或低聲交談,帶著審度與試探。
酒過三巡,一名麵色黝黑、身材魁梧的貴族忽然放下酒杯,咧嘴笑道:“聽聞大周女子多才善舞,不知霍殿下可否賜我們一舞,以慰遠客之情?”
話音未落,席間便有人低笑,有人鼓掌,顯然這是早有預謀的局麵。
舞,不僅是表演,更是地位試探,若她拒絕,便是不給王庭麵子。
答應,便要在他們設下的場子裡受儘打量。
霍思言神色如常,抬眸看向拓跋烈。
“舞非使節之職,但若王庭以禮相請,我自當恭敬不如從命。”
拓跋烈挑了挑眉,似乎對她的順勢應答頗為欣賞。
“好。”
就在此時,謝知安忽然起身,聲音沉穩而不容置疑:“殿下舟車勞頓,昨日夜宿不安,由我代舞如何?”
此言一出,席間一片嘩然。
有人低聲議論,有人露出輕蔑的笑。
代舞?而且是個男子?
拓跋烈凝視謝知安片刻,忽然大笑。
“大周男子,亦能舞?”
謝知安淡淡一笑,不答,徑自走到殿前,抬手取過侍女遞來的長劍。
燈火映照下,劍身寒光四射。
他緩緩旋腕,劍鋒劃出一個清晰的圓弧,緊接著身形一轉,劍勢如風卷雲湧,行間凝著殺意,卻又暗藏一絲克製的柔和。
這是以劍法演繹的舞。
霍思言坐在席間,看著那柄劍在他手中化作流光,心中忽然湧起一陣說不清的酸意,他明明是來護她周全,卻在眾目睽睽之下,將自己置於眾人的評判之中。
拓跋烈看完,沉聲道:“好劍!”
謝知安收劍而立,目光隻在霍思言臉上停了一瞬,便退回到她身後。
霍思言握著酒杯,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
她心中知道,不論是舞還是劍,謝知安都替她擋了。
宴散之時,殿內的香煙尚未儘,獸皮與酒釀的味道交織成一種壓抑的熱。
侍從依次收走金觴玉盤,銅燈火苗搖得細長,仿佛在風口上走線。
拓跋烈並未即刻離席,而是抬手彈了彈指。
鼓聲從殿後沉沉傳來,像大漠裡看不見邊際的回響。
薛嵩會意,率百官躬身行禮,辭去前殿。
安渠與數名近侍留下,將殿門內側掩緊。
“孤與大周使節,尚有幾句私話。”
拓跋烈淡淡道。
謝知安上前一步,抱拳。
“王上,殿下安危。”
“孤自會護。”
拓跋烈目光沉沉,鷹隼般的銳意從瞳底一閃而過。
“鎮北侯世子,你在外候著。”
殿門半闔,冷風從門隙裡鑽入,削得人骨節生涼。
謝知安駐足門外,掌心死死按著佩刀,手背的青筋在燈下清晰可見。
兩名西溟武士分列門側,盔麵鐵冷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