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烈壓低聲線。
“若你想要他,便自己去走一趟。”
“王上這是……”
薛嵩聲音一滯。
“孤與她做一筆買賣。”
拓跋烈頭也不回。
“她若能活著回來,再談互市。”
殿門忽然被人自外輕叩。
謝知安低沉的聲音隔門而入:“王上……”
“鎮北侯世子,你再進半步,孤便以“擾君宴”論罪。”
門外一瞬沉寂。
霍思言偏首,仿佛能看見那道陰影把所有的鋒芒都收進鞘裡,隻剩一線壓抑到極致的克製。
“王上既言買賣……”
她止住那一縷心尖的刺痛,聲音仍舊平穩。
“那價碼呢?”
拓跋烈道:“你替孤驗一件事,西溟西陲有一處“骨塔”,舊時祭司守物之所,三月來屢起陰魂之祟,王庭兵入則失,祭司入則瘋,你若能入其一層,安然退,孤還你“人”,若能至第二層,孤與大周立互市新約,若至第三層……”
他頓了頓,鷹目含笑。
“孤送你一份更大的禮。”
薛嵩麵色微變。
“王上……”
“閉嘴。”
拓跋烈斥聲如鞭。
“你那一套煮青蛙的法子,孤煩了。”
殿中氣息如弦再繃,霍思言垂下眼,掌心緩緩收緊袖中絲線。
三層骨塔,層層殺機,這是陽謀,也是險棋。
“好。”
她抬起頭來,像將刀鋒從唇畔挪開。
“臣應下。”
拓跋烈滿意地點頭。
“天亮出城,西道驛換馬,孤給你三十騎,薛嵩押牌印,三日後不得返牌作廢,五日不返孤自當你死在西陲。”
“我隻要一個人同行。”
霍思言道。
“誰?”
“謝知安。”
拓跋烈眸光一冷:“鎮北侯世子是大周之刃,孤如何知,你不是想以此做一柄插進孤肋下的刀?”
“王上若要試刀,給我便是。”
霍思言笑意淺淺。
“可這天下,我隻信他。”
殿門忽被拉開一線,冷風湧入。
謝知安跨門而入,膝落玉階,聲音沉得像夜裡壓下去的鼓。
“若此行能換殿下一命,臣願以性命押賠。”
他抬起眼,眼裡是連烈風也吹不散的執拗與鋒。
“請王上準。”
拓跋烈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許久,忽又笑了。
“大周的男女,倒有趣得緊。”
“準。”
他吐出一個字。
“但孤再加一條,薛嵩派的人隨行兩名,安渠押糧一車,孤要看你們在孤的眼皮底下,也走得正。”
“可以。”
霍思言答得極快,她側身看向謝知安,像是用無聲的話替他把所有顧慮壓下。
我知你不放心,可我也不退。
出殿時,夜已深。
宮牆之上的銅鈴被風打得低低作響,像在暗處數人心跳。
門外回廊空寂,謝知安隨她並肩而行,步伐極齊。
走到一處避風角,他忽伸手把她的披風扣好了些,指腹碰到她頸側的肌膚,溫與冷在那一霎相撞。
他低聲道:“寒蘊露該散了,回去喝碗薑湯。”
“薛嵩第三手還會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