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麵“舊部”臉色青白不定。
薛嵩轉著杯沿,赫連昭卻忽然笑了一下。
“鈴從城裡流出去,並不稀罕,工坊給朝廷做,也給市井賣,扔鈴的人想挑事,用哪家鈴都一樣。”
“挑事這兩個字算實話。”
霍思言順勢接住。
“所以我們也不扯遠,今晚隻問人,四位裡,有人真是臨河出來的,有人不是,我不羞辱真兄弟,也不放過借臨河名頭攪渾水的人,王上,能否準我“三對質”?”
“怎麼個對質?”
拓跋烈興致上來。
“第一對……”
霍思言指向為首者。
“與昨夜我們捉到的小巷刺客對,第二對與工坊的做鈴匠對,第三對與臨河城外折柳渡驛卒對,三處各問三句,不上刑、不吼叫,隻看對錯,若我錯旗撤,若我對,還請王上封了散謠的茶肆、發一紙王令,止風。”
這話直白,聽得明白。
殿下有低低的吸氣聲,薛嵩眼皮跳了一下,笑意卻更濃。
“霍使者好大的口氣。”
“不是口氣,是規矩。”
謝知安把她麵前的酒盞端開些,像怕濺到她。
“你們要試,就按規矩試。”
拓跋烈看了兩眼,一掌落在扶手上,爽利。
“準,今夜就對,昭,去把工坊的匠人與折柳渡驛卒帶來,城司那邊,把昨夜的小巷人押一押,口裡塞好,彆給他輕生。”
赫連昭應聲,轉身而去。
席散一半,熱湯重新上來。
霍思言隻要了熱水,手心裡仍溫溫的,是剛才那隻銅鈴的餘溫。
謝知安把她手背拉過來,給她拭掉指腹的冷汗,低聲道:“你接得太直了。”
“直,才快。”
她也壓著聲。
“拖到明日,風言一擴,城裡就不止這一桌對質了。”
“嗯。”
他沒再勸,隻把她椅背往裡推了半寸,讓她靠得穩。
不多時,赫連昭帶人回,身後跟著三個被雪氣熏得發紅的麵孔。
工坊匠首、折柳渡驛卒,以及昨夜的巷中人,巷中人嘴裡塞著布,手腳縛得緊。
“先匠人。”
霍思言很乾脆。
“好,那我再問,鈴內壁“三點成鉤”哪年換的模?”
匠首拱手回答道:“王六年,舊模“雙橫”,易裂音。”
“那“三點成鉤”若做小鈴,幾錢銅、幾錢錫?”
“七三開。”
“我再問一句,工坊賣市井的小鈴,常配什麼繩?”
“青麻繩,死扣在外,好看。”
霍思言點頭拱手。
“多謝。”
她看向折柳渡驛卒。
“折柳渡夜巡更鼓幾何?秋汛防風結朝裡還是朝外?”
驛卒憨憨一笑:“兩短一長,朝裡係,係錯掉下去的,有過。”
她最後轉向巷中人,吐出布團,遞水潤嗓。
“我隻問三句,答一句,便給你活路,第一,你的繩結誰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