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丟掉兵器,跪倒在雪地裡、有人倉皇逃竄,卻被風雪與弓箭追逐,倒在夜色深處。
霍思言帶領前鋒一直殺到敵陣心口,揮刀指向逃散的方向,冷聲喝道:“餘孽不可縱!三十裡之內,必不許他們再聚!”
夜雪終於安靜下來時,地麵上已是一片混亂。
火光照亮的雪野中,倒伏著無數屍影,血與雪混在一起,被寒風迅速凍成一層殷紅的冰。
謝知安下馬,走向前鋒。
他的甲胄上凝結著冰霜,眉目間卻不見絲毫鬆懈,隻是在看見霍思言時,眼神微微一緩。
她的肩頭血跡尚未止住,卻神色依舊冷定,長刀插回鞘中。
謝知安開口,聲音低而沉:“你受傷了。”
霍思言抬眼,唇角帶著一點淡笑。
“這點傷,無傷大雅。”
兩人對視一瞬,風雪掠過,卻仿佛被這短短的目光隔開,生出一種無人可近的默契。
尉遲翊走上前來,抱拳稟告。
“敵軍餘部已儘數潰散,穀口再無威脅,東麓合圍,可安。”
謝知安點頭,轉身望向遠處火光漸熄的雪穀,語氣極緩。
“這夜之後,豐川再無敵軍立足之地。”
霍思言收緊披風,望向同一處,眼神中既有寒意,也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暖。
風雪漸小,天邊泛起一線灰白,新的黎明正從夜色深處緩緩浮出。
夜戰的餘音還在雪穀回蕩,風吹過殘旗與斷槍,發出輕微的顫響,仿佛亡魂在低聲訴說。
軍士們在清理戰場,將陣亡者抬到一處背風的雪窪裡。
無論敵我,屍骨都被整齊地排放在一起,用草席或舊布覆蓋。
有人默默垂首,有人輕聲念誦故鄉的禱辭。
謝知安立在穀口,望著逐漸安靜下來的營地,心頭的弦卻並未鬆開。
他知道,這一戰雖勝,但絕非終局。
北陸的風雪還在,王庭的局勢未穩,未來的路隻會更難。
霍思言從醫帳中走出,肩頭的傷已被簡單包紮,繃帶上滲出暗色的血跡,卻被她披風遮住,不露聲色。
她看見謝知安,腳步一頓,隨即走上前。
“中軍調度得當,這一戰若無你穩陣,恐怕難以收拾。”
謝知安轉身,目光落在她的肩頭,眼神略微一沉。
“你自己呢?若不是親自衝鋒,何至於帶傷?”
霍思言淡笑,抬手扶了扶披風。
“刀劍無眼,傷口隻是軍人的印記,你又何必多言。”
兩人對望片刻,雪夜寂靜,似乎連風聲都退避。
尉遲翊打破沉默,抱拳上前。
“將軍,斥候來報,敵軍餘部向北退散,大多四處逃命,再無成陣之力。”
謝知安點頭,語氣平穩卻不容置疑:
“傳令,沿途設卡,三十裡內不許有漏網之魚,若有投降者,收繳兵器,押往豐川南關。”
尉遲翊應聲而去。
霍思言收回目光,眺望天際。雲層漸散,一線微光自北方灑下,照亮她眉目,冷峻中透著一絲罕見的疲倦。
“謝知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