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滬這廝竟拎得如此之清.......趙虔猛地抬起頭,臉上的驚疑還沒褪儘,又被一層恰到好處的震撼覆蓋,順坡下驢道:“老夫也覺得,此乃齊國的故技重施!”
“上次他們沒在,楊恭身上做成文章,這一回直接換成老夫了!”
“真是其心可誅!”
說不意外是假的。
趙虔怎麼也沒想到,相鬥如此之久的宇文滬這廝,竟能如此深明大義!
“可單本王相信老柱國是無用的.....”
宇文滬理了理袖角的褶皺,指尖在暗金紋路上輕輕劃著,語氣陡然一轉,笑道。
說罷,又端起茶盞,用茶蓋有一下沒一下地磕著杯沿,發出細碎的輕響,“眼下的當務之急,是堵住長安百姓議論的悠悠之口!”
“大塚宰放心!”
趙虔沒有任何猶豫,當即應了下來,並承諾道:“老夫會將一切處理好的.....”
隻要沒有來自宇文滬與陳宴的掣肘,什麼偈語什麼獨眼石像,就極其好解決了!
宇文滬忽然停了手,茶蓋懸在半空,饒有興致地看向趙虔:“本王會儘力協助老柱國,平息此次風波的.....”
趙虔那雙眼眸飛快轉了幾轉,藏著滿肚子的算計,忽然往前一步,臉上堆起懇切的笑,語氣卻帶著堅持:“要妥善處置此事,老夫還需向大塚宰討要一物....”
“不知老柱國要什麼?”宇文滬問道。
“那尊獨眼石人像!”
“好。”宇文滬聞言,沒有絲毫遲疑之色,徑直應道。
頓了頓,又繼續道:“石人在明鏡司,本王會打好招呼,老柱國儘管派人去取!”
儼然一副大開方便之門的模樣。
今日的宇文滬,是不是太好說話了?...........趙虔望著爽快至極的政敵,心中疑竇橫生,還是躬身謝道:“多謝大塚宰!”
趙虔總感覺哪兒不太對勁,卻又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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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時的日頭勉強掙開雲層,卻沒什麼暖意,長安西市的石板路上結著薄冰,被往來馬蹄踩得咯吱作響。
陳宴攏著玄色披風,領著重裘裹身的宇文澤,後邊跟著陸藏鋒、朱異、紅葉,踏上了臨街酒樓的二樓雅間。
窗欞正對著不遠處的刑場,那裡此刻還空著,隻豎著幾竿光禿禿的刑柱,烏鴉在梁柱上縮著脖子,時不時發出幾聲嘶啞的叫。
店小二麻利地沏上熱茶,銅爐裡的炭火燃得正旺,映得宇文澤的臉忽明忽暗,端起茶盞抿了口,問道:“阿兄,咱們來這裡作甚?”
他眉宇間滿是不解。
也沒聽說今日要行刑啊!
“看戲!”
陳宴端起茶盞,青瓷杯沿在唇上輕輕一碰,滾燙的茶水滑入喉嚨,緩緩吐出兩個字。
說著,指尖在杯底的冰裂紋上摩挲片刻,忽然抬眼看向窗外,嘴角噙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要是錯過這一出好戲,那可是會令人抱憾終身的!”
“可這西市能有什麼好戲?”
宇文澤的眼睛亮了幾分,先前的不解被好奇衝得七零八落,往前湊了湊,膝蓋撞到桌腿發出輕響也未在意,問道:“阿兄,你這是又安排了什麼?”
宇文澤很清楚,能被自家阿兄如此形容,這出好戲一定不會簡單......
“哈哈哈哈!”
陳宴開懷大笑,意味深長道:“不過是有人要飲鴆止渴罷了!”
鴆酒這玩意兒,喝是死,不喝也是死。
隻是死得快慢不同而已......
“哦?”
宇文澤眨了眨眼,“可一定得好好欣賞啊!”
“來了!”
陳宴抬手,指節在窗戶上輕輕一點,落點恰在刑場中央。
“竟是趙老匹夫?!”
宇文澤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目光穿過攢動的人頭,倏地定住——刑場中央的高台上,正緩緩走上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穿著件玄色四爪蟒袍,領口的金線在慘淡日光下泛著冷光,正是趙虔。
宇文澤定睛一看,發覺趙虔右手死死攥著個光頭漢子,疑惑道:“他手裡又為何會拎著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