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陂羅也取來了棉線和火折子,用油布小心地包著。
眾人魚貫而出,踏著廊下的月光往後院走。
夜露已重,青磚地上凝著層白霜,踩上去咯吱作響。
後院角落堆著些廢棄的磚石,正好做試驗的場地。
顏之推往前踏了兩步,靴子踩在結霜的青磚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他搓了搓手,掌心的老繭在月光下泛著硬實的光,嗓門亮得像撞鐘:“老柱國,讓我來試驗一番,這小小的粉末,是否有高兄說得那般神奇!”
獨孤昭與趙虔相視一眼,沒有言語,卻皆是點頭默許。
大步走到青銅鼎旁,彎腰舀了一大抔粉末入鼎,又拎起那截浸過桐油的棉線,指尖在上麵撚了撚。
高炳見狀,趕忙上前提醒,急切道:“顏兄,你放入鼎中的粉末數量太多了.....”
“無需裝滿,一小半即可!”
“這點就真的可以?”顏之推將信將疑,但還是照做了。
將原本被粉末填得滿滿當當的小鼎,又弄出了大半....
“還請諸位退至十五步開外!”
“再由顏兄點燃引線來引爆粉末!”
高炳隨後快步來到獨孤昭等人身側,沉聲道。
隨即,又朝即將準備點火的顏之推,叮囑道:“顏兄切記,點燃引線後,第一時間遠離,越遠越好!”
“用得著如此謹慎?”趙虔眉頭微挑,沉聲道。
“聽阿炳的吧,謹慎些總是沒什麼壞處的......”
獨孤昭選擇聽從,開口道:“咱們退至十五步開外!”
“嗯。”趙虔等人應了一聲,隨高炳朝安全距離退去。
“來!”
顏之推目光灼灼地望著,鼎中那灰黃色粉末,道:“讓本侯看一看,你是否真有炸鼎之能.....”
說罷,以火折子引燃引線後,沒有任何猶豫,迅速往後退去。
“滋滋”的燃燒聲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
眾人目光緊隨著那竄向鼎底的火星,連呼吸都屏住了。
月光灑在青銅鼎上,將鼎身的雲紋照得愈發清晰。
誰也說不清,這尊沉甸甸的小鼎下,藏著的究竟是驚天的威力,還是一場空歡喜。
顏之推退到眾人身邊,腳剛站穩便扯著嗓子笑起來,笑聲在寂靜的後院裡格外響亮:“高兄,你這有些言過其實了!”
“顏某都退過來了,還沒任何反應.....”
“引線還未燃儘!”高炳死死盯著那截越來越短的棉線。
話音未落,那截棉線的末端“噗”地一聲沒入鼎底。
緊接著,一道刺目的火光從鼎身縫隙裡猛地竄出——
“轟隆!”
一聲震耳欲聾的悶響炸開,地麵仿佛被狠狠捶了一拳。
震耳的悶響炸開時,後院的地磚仿佛都在顫。
月光下,那尊厚實的青銅鼎像被巨力攥住的核桃,先是鼎身猛地膨脹半寸,雲紋凸起處“哢嚓”裂開細紋,隨即整個鼎身被從內部撕開。
最大的一塊鼎耳帶著尖嘯,深深釘進身後的土牆裡,箭羽似的顫個不停。
更小的碎片混著滾燙的砂礫,打在廊柱上“劈啪”作響,竟在堅硬的木頭上砸出點點白痕。
最驚人的是鼎底,那塊三寸厚的青銅底板竟被掀成個不規則的弧度,邊緣卷著焦黑的痕跡,帶著未散的熱氣“哐當”砸在三丈外。
飛濺的粉末混著鼎身的銅屑在空中彌漫,借著月光能看見無數細碎的光點,像撒了把淬了火的沙礫,打在人臉上微微發疼。
“區區一些粉末,居然能弄出如此大的動靜!”楊欽的眉頭徹底鬆開,卻不是釋然,而是被驚得忘了皺起。
他盯著那堆碎成齏粉的鼎片,手掌在身側攥得死緊,指節泛白如霜,連指縫裡都沁出了冷汗。
方才還緊繃的下頜線條此刻有些發鬆,嘴唇動了動。
“你們看!”顏之推張著嘴,先前的嘲諷全僵在臉上,鐵色的腮幫子微微顫動,“那小鼎炸開了!”
“碎的四分五裂!”
“還真是!”竇毅瞳孔縮成個針尖大小的黑點,死死盯著爆炸中心那個冒煙的淺坑,“那些粉末竟能有如此威能?!”
“這世間竟真的有此等奇物!”
眼底翻湧著震驚,卻又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銳利。
獨孤昭背對著月光,鬢角的白發被氣浪掀得淩亂,沉聲喃喃:“那小鼎縱使是斧劈刀鑿,恐怕也得廢一番狠功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