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爐身的紋路裡,滲出暗紅的光。
像燒紅的烙鐵浸在水裡前的最後熾烈。
“不好!!”
宇文滬瞳孔驟縮,下意識地往後疾退。
玄色祭服的袍角掃過案上的玉琮,那青白玉器“哐當”一聲墜地,摔出一道裂痕。
他甚至能感覺到,爐身傳來的熱度在瞬間攀升,有一股奇怪的味道越來越濃。
隻不過,已經來不及反應了......
“轟——”
震耳欲聾的轟鳴,撕開了祭天的肅穆。
青銅香爐像被無形巨手捏碎的瓦罐。
瞬間迸裂成無數帶著火舌的碎片。
暗紅的光團猛地膨脹,裹挾著滾燙的氣浪與刺鼻的硝煙,如火山噴發般朝四周狂湧。
宇文滬與司儀官瞬間被火浪迎麵吞沒。
禁軍的呼喊被爆炸聲撕碎,長戟在高溫中泛出紅光,有人想衝上來,卻被氣浪掀得連連後退,甲胄上落滿滾燙的爐渣。
“上麵發生了什麼?”
“那究竟是何動靜?”
壇頂的轟鳴像一柄巨錘砸在冰麵,震得整個祭台都簌簌發抖。
密密麻麻的觀禮群臣先是一怔,仿佛被無形的手扼住了呼吸。
方才還莊嚴肅穆的祭樂餘韻未散,那聲炸響便撕破了雪幕,來得猝不及防。
“有變故!”忽得聽到有官員失聲驚呼,手指著上方衝天而起的火光。
群臣瞬間炸開了鍋,原本整齊的隊列變得散亂。
朝笏碰撞的脆響、靴底碾過凍土的吱呀聲、還有此起彼伏的議論,像潮水般漫過壇下。
“壇頂淹沒在了火海之中.....”
“不!”
宇文澤像被那片火海燙著了一般,猛地往前踉蹌了兩步,猛地意識到了什麼,“父親還在上麵!”
“父親,父親!”
說著,猛地拔腿就往石階上衝。
靴底在結冰的石板上打滑,整個人像瘋了一樣往前撲。
眼中隻剩下那片翻騰的火海,耳中隻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父親還在上麵”的執念。
“世子,不能去啊!”陸藏鋒見狀,死死拽住宇文澤的胳膊。
“放開我!”
宇文澤雙目赤紅如血,眼球上布滿了猙獰的血絲,死死剜著那片翻滾的火海,“我要去救我的父親!”
他瘋狂掙紮,卻被陸藏鋒死死拽住:“世子勿要衝動!”
“上麵太過於危險了......”
自家世子爺因劇變失去了理智,但陸藏鋒卻沒有。
倘若真任由世子爺衝上去,恐怕就是真的十死無生了......
“放開!”
宇文澤仍舊在掙紮,額間青筋暴起,歇斯底裡地吼道:“再危險也沒有救父親重要!”
自己能不知危險嗎?
可此時此刻,父親就身處在極度的危險之中啊!
“阿澤,稍安勿躁!”
宇文橫上前,摁住激動無比的宇文澤的肩膀,沉聲道:“二叔理解你的心情,這就派繡衣使者上去搜尋大哥!”
“快啊!”
宇文澤聽著二叔的話,情緒平複了不少,也不再強行掙紮,卻依舊急切地催促道:“父親還在等著我們的營救!”
“遊顯,趕緊領人去!”
宇文橫麵色沉凝,呼出一口濁氣,看向侍立在側的朱雀掌鏡使遊顯,命令道:“務必救出大塚宰!”
“遵命。”
遊顯聞言,眸中閃過一抹異色,沒有任何猶豫,當即應道。
宇文澤無力地癱坐在地麵上,雙腿像灌了鉛,再也抬不起半分。
濕冷的寒意順著骨縫往裡鑽,他卻渾然不覺,隻有那雙燒紅的眼,還死死黏在壇頂的火海上:“父親,父親,您可千萬不能有事啊!”
雪片落在宇文澤汗濕的額頭上。
瞬間化了。
順著臉頰往下淌,分不清是雪水還是淚水。
濃煙裹挾著火浪衝上雲霄時。
“成了!”
“宇文滬那廝被炸死在了壇頂!”
趙虔正站在觀禮群臣的隊列中。
寬大的衣袍下擺被風雪吹得獵獵作響。
略顯佝僂的脊背忽然挺了挺,雙眸中裡迸出駭人的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