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立房瞪大了眼睛,死死盯著那片望不到頭的火把海洋,喉結劇烈地滾動了一下。
他伸手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聲音裡滿是難以置信的驚詫:“這火光連綿不絕,少說也有數萬餘人吧!?”
下意識地往前湊了半步,想要看清陣列的儘頭.....
可目光所及之處,全是跳動的火光和攢動的人影,連側翼的邊際都找不到。
“不是!”
素和貴臉色瞬間變得慘白,狠狠咽了口唾沫,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聲音發緊,疑惑道:“狗娘養的河州,哪來的如此多的大軍?!”
說話間,他下意識地勒緊馬韁。
連坐下的戰馬都似,感受到了主人的緊張,不安地刨著蹄子。
尼洛晝眯起眼,目光死死鎖定陣前的周軍先鋒,枯瘦的手指指向最前排:“你們看那最前麵的周軍,手持勁弓拉弦如滿月.....”
眾人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見周軍陣前的士兵弓臂緊繃。
箭頭在火光下閃著冷光,密密麻麻對準了城門方向。
尼洛晝咽了口唾沫,語氣愈發凝重:“咱們這要是衝過去,恐怕直接就會被射成篩子了!”
說著,閉了閉眼,仿佛已看到人馬中箭、渾身插滿箭矢的慘烈畫麵。
那不是刺蝟,勝是刺蝟了!
如此狀況,誰衝誰死.....
“走!”
夏侯順強壓下心頭的慌亂,深吸一口氣,厲聲喝道:“速去另一道城門!”
話音未落,猛地一夾馬腹,戰馬長嘶一聲,調轉馬頭返回城內,朝著另一道城門疾馳而去。
馬蹄濺起的塵土,迷了身後兵卒的眼。
素、鐘等人不敢遲疑,連忙催馬跟上,六千餘騎兵緊隨其後,朝著東城門的方向狂奔。
在來到東城門後,眼前的景象再次,讓所有人的心沉到了穀底:
外邊的平原上,密密麻麻布滿了拒馬和鹿砦。
帶刺的圓木交叉堆疊,尖銳的木刺在火把光下閃著寒芒。
拒馬之間還挖著縱橫交錯的壕溝。
溝邊隱約可見掩蓋的草皮,顯然是精心布置的陷馬坑。
更遠處,數不清的周軍步兵列成密集陣型。
手中的長矛斜指天空,形成一道堅不可摧的“矛牆”,死死堵住了去路。
“該死的!”
鐘立房氣得狠狠捶了一下馬背,聲音裡滿是絕望與憤怒:“那門外平原之處,居然全是陷阱!”
東城門的情況,遠比南城門還要糟糕.....
就那些東西擺著,戰馬根本跑不起來!
縱使能躍馬跳過一個,也難以跳過第二個.....
更彆說還有那些,守在外邊的周軍。
“好大的手筆!”素和貴勒住馬韁,眉頭擰成一個死結,聲音發沉,語氣裡滿是震撼。
能整成如此陣仗,必是精心準備的.....
夏侯順死死盯著城外的布置,胸口劇烈起伏,先前強壓下的慌亂徹底化作暴怒。
隨即,猛地舉起馬鞭,狠狠抽在地麵的石板上。
“啪”的一聲脆響,鞭梢濺起碎石。
他咬牙切齒地怒罵,聲音因憤怒而嘶啞,“陳宴那陰險狡詐的無恥之徒,竟不惜將枹罕城遷空,以為誘餌?!”
馬鞭被攥得變形,甲胄下的肩膀劇烈顫抖,眼底滿是滔天怒火與不甘。
本以為勝券在握,卻沒想到從踏入枹罕的那一刻起......
就掉進了對方精心編織的陷阱裡。
這空城計竟是真的空城?!
那一刻,夏侯順有些後悔,沒有先派斥候查探,就貿然率全軍入城了.....
遠遠低估了陳宴的卑鄙程度!
尼洛晝上前半步,將手按在夏侯順的馬韁上,臉上的皺紋因凝重而擠成一團,聲音壓過了周圍的慌亂:“太子,如今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了.....”
他抬眼掃了掃城外嚴陣以待的周軍,又看向身後躁動不安的吐穀渾騎兵,語氣急促:“眼下的當務之急,是該如何脫困啊!”
騎兵守城?
嗬嗬!
困守孤城,內無糧草,外無援兵,尼洛晝此前心中預料的最糟糕情況,還是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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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深。
枹罕城外的大營裡。
中軍大帳的油蠟燭燃得正旺,橘紅色的光透過帳簾縫隙,在地麵投下細碎的光影。
“末將王雄(豆盧翎)(赫連識)(賀拔樂),歸來複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