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後的第七日,晨風已帶著刀鋒般的銳氣,濟世堂簷角垂掛的茱萸結滿冰晶。
藥圃東隅,三株專為重陽栽種的金盞萬壽菊無端枯萎。焦黑的花盤上凝著霜粒,細看竟有蛛網狀的藍紋在霜下蔓生。
小滿正踮腳往廊柱貼避邪符,忽聽得瓦當“錚錚”震響。抬頭隻見五隻青陶風鈴在簷下狂擺——那本是測風向的鈴鐸,此刻鈴舌卻迸濺著細碎電光,將青磚地灼出點點焦痕!
“是雷靈暴走!”
老藥師的驚喝聲中,西牆“轟”地洞開。
劍廬弟子用桃木擔架抬人闖入,擔架上少年周身捆滿浸過艾汁的棕繩,繩隙間卻不斷逸出藍煙。
最奇的是他懸空的左手——五指如鷹爪般蜷曲。每抽搐一次,指縫便炸開一團蒲公英狀的靜電球,輕飄飄浮向屋梁,撞得藥櫃銅環“鐺鐺”作響。
“鳴泉師弟淬劍時……天雷拐了彎!”抬擔架的漢子聲音發顫,“那雷像活蛇鑽入劍柄,順著他胳膊往上爬!”
話音未落,少年右袖突然鼓起,“刺啦”裂開尺長破口。
阿卯眼疾手快用銅盆罩住破口,盆底“劈啪”亂響如炒豆——數十顆瑩藍的雷珠在盆中彈跳。撞得銅盆嗡嗡震顫,盆外沿瞬間燙得發紅!
溫可夏並指虛劃。
冰魄引凝成的三棱冰鏡懸至少年麵門,鏡麵映出他緊閉的眼瞼:薄皮下血管正泛著熔金般的熾光,隨抽搐節奏明滅,仿佛兩片燒紅的鐵葉。
“雷火在灼燒腦絡。”許蒔安沉聲道。
他取來藥櫃頂層的磁玉砭石,石麵剛貼上少年額心。
青玉色的石體驟然透亮——內裡赫然顯現出樹根狀的閃電紋!那藍紋在玉石中分叉蔓延,最細的枝梢頂端竟綻出冰晶似的電火花。
“按住湧泉穴!”溫可夏急叱。
冰鏡忽射向少年抽搐的左腿,鏡光所及處,褲管霎時結霜。霜皮下凸起蚯蚓狀的藍棱,棱鋒遊走間,繃緊的棕繩“滋”地騰起青煙——繩上浸的艾汁竟被蒸乾!
阿卯突然指向地麵:“雷珠開花了!”
此前罩在銅盆裡的雷珠不知何時滾落一顆,此刻正吸附著滿地霜塵瘋長。眨眼間凝成拳頭大的霜電球。球心伸出蕨類植物般的亮藍色觸須,須尖掃過青磚便留下一道道焦黑的灼痕!
小滿急翻《天工禦雷錄》,脆聲念道:“霜降後雷靈帶煞,遇陰氣則化形……”書頁間夾著的桃木書簽“啪”地裂開縫,縫隙裡遊出絲縷電光!
最危時,少年喉中爆出鴉鳴般的怪嘯。
懸在梁下的五音編鐘無風自鳴——商音鐘屬金)震得最劇,鐘口噴出鐵屑狀的藍星!
“金鐘應雷!”老藥師猛拍藥案,“雷火要衝心脈了!”
滿堂燭火驟然青碧。
少年胸膛劇烈起伏,衣襟裂口處迸射的電弧,在牆壁投下張牙舞爪的枝狀影,恍如雷神舉斧劈落!
“鎮!”
溫可夏旋身甩出冰魄引凝成的霜網。
電弧撞上冰網的刹那,重陽備用的菊花酒壇突然金紋大亮!
壇身浮動的避雷符綻出日輪狀光暈,硬生生將電弧扯偏三分。轟”地擊穿牆角藥櫃。
櫃內磁砂罐應聲炸裂,黑砂如潑墨濺滿東牆!
“快布陣!雷火入心了!”老藥師嘶聲疾呼。
許蒔安反手抓過酒壇拍碎壇底,琥珀酒液混著磁砂潑上西牆——正是五音編鐘懸掛之位!酒砂交融處,牆麵竟浮出暗金色人體經絡虛影。
少年胸膛電光每爆閃一次,牆上心經位置便凸起一團刺目藍斑。
“阿卯!重陽朱囊!”小滿疾喝。
阿卯躥上藥櫃頂層,拽下懸掛的七寶茱萸囊。囊中藥籽傾瀉如雨,溫可夏掌心寒氣掃過,朱紅籽粒瞬間凝成赤玉般的棱柱。
許蒔安並指如刀,棱柱在指間翻飛,眨眼嵌進五口編鐘的陶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