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姝背手,邁開大步,頭也不回向前走去,李書塵緊隨身後,回頭望望赫連木,見他依然頭也不敢抬,心中百感交集。十幾年前,初見赫連木時,見他境界高深,年齡又輕,前途無限,想不到,如今形如奴隸,行屍走肉一般。忍不住問道:“蔡姐姐,這些侍衛怎麼回事,對朱息如此畏懼?”
蔡姝冷冷道:“無相宮煉製的奇藥‘幻蠱屍丹’,內含巨毒蠱蟲,吞下後每十年須服一次解藥,若不按時服用,修士便會理智儘失,淪為牲畜。本意用來鉗製重要強者,朱息私自挪用,建立了一支隻聽從自己命令的黃衣先天修士大軍,養在這‘無相無憂宮’內,以解藥相要挾,使他們死心塌地聽從驅使。”
李書塵聽得心驚肉跳,想想昔日的孤山派,掌門沙千裡和數十名弟子,還有當日投靠朱息的南疆大盜杜滅、杜絕兄弟,從那以後,再也沒見過,想來應該也都被困此宮中。又想到昔日覆滅大玄門的兩名黃衣強者,還有梅花嶺遇到的朱四,越想頭皮越麻,朱息此人,狡詐還算了,行事極度邪怔,即將對上,不由產生了一絲恐懼。
繞過小道,趟過小溪,聞到一股劇濃烈的花香,蔡姝放慢步伐,李書塵會意,緊緊跟隨她。
蔡姝輕聲道:“稍後,聽我號令,見機行事,必須偷襲,一擊必殺,否則,便沒有機會了。”李書塵點點頭,跟在她身後,七繞八繞,躲在一座假山之後。
前方花團錦簇,數畝葵花圃內,並生有數十種奇花,濃香撲鼻。
遙遙望見花叢內,豎立著一座繡花棚架,一女子背對,手持繡花針,正專心致誌刺繡。身旁朱息挺立,指指點點,聲音傳來:“真兒,你這芍藥花如此豔麗,在葵花叢中,一眼醒目,豈非喧賓奪主了?”
李書塵心口一緊,幾乎要叫出聲。
“真兒”慢條斯理道:“我想如何上色,便如何刺繡,你若覺得礙眼,捂住眼不看便是。”李書塵心中篤定,此次聽得極為仔細,正是南宮真。心中滔天巨浪,離劍山莊那晚,她聽到我與依纓說話,心如死灰,估計內息衝突,回夢心經作亂,才導致走火入魔,修為儘失。
朱息似有些困窘:“真兒,我對你的心意,你難道還不了解?百般依從,可有一事逆了你心?如今百花露也在路上,到了之後,我們即日成親,國色天香,終於可以再現世人麵前。”
李書塵暗思:黃滄海說,真兒臉上又呈現老態,她明明有百花露,應該是故意不用,生怕朱息見色起意。自己在心裡安慰自己,見她始終避著朱息,終於好受了一些。
南宮真不置可否,冷冷道:“一廂情願,口蜜腹劍,你若真心愛我,便放我走,禁錮地下,豈是正人君子所為?”
朱息長歎一聲:“若你出去,被有心人發現你身上流淌著至尊寶血,恐怕會遭遇不測,隻有在此處,才最安全,南疆眾強者,無論修為高低,隻要進得宮來,便不是我對手。”
南宮真嗤之以鼻:“堂堂頂天立地大丈夫,以‘削境鎖靈陣’包裹地下宮殿,躲在一群先天侍衛身後,膽小如鼠,苟延殘喘,好威風啊。”
李書塵一驚:“削境鎖靈陣”,能削低敵人境界,鎖定敵人的靈力修為,是世間少有的奇陣,自己也曾有耳聞。
朱息恨恨道:“真兒不用冷嘲熱諷,時間久了便知,我豈是膽小之人?這個世上,我隻怕一人,自出生起,我每一樁謀劃,都是為了擊潰他。自從我發現此處有靈脈,便黙不聲張,耗費巨量資源開辟了宮室,刻畫了陣法,又控製了一批先天強者。哪怕化神境進來,在宮中,修為都被限定在先天境,地下靈脈靈石綿延無限,大陣同時采集天地靈氣,運轉無休,在這裡,隻有我一人境界不受限,我就是王。”
南宮真似已不耐煩,取下繡棚:“那你便在這妄自尊大,稱王稱霸,我今日倦了,便要回房中歇息,朱少宮主,不送!”
朱息呼吸陡然粗重,一掌搭在她肩頭:“真兒,你為何不問我害怕的人是誰,你的一切我都想了解,每次我說到我自己的事,你卻都不耐煩,我心中所思所想,隻願意說給你一人聽,你對我為何如此殘忍?”
南宮真厲聲喝道:“放手”,肩頭一晃已掙脫,渾身沒有半分修為,但朱息竟然不敢再上前,隻得悻悻作罷,口中道:“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李書塵貪戀榮華,早在十數年前,遇上沈依纓時,就圖謀想要傍上離劍山莊的高枝,放著真兒如此佳人不娶,哼哼,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現在已經被剝皮拆骨了,哼哼,什麼分靈路的神話,笑話而已。”
南宮真雙眼一挑,停下腳步,顫聲問道:“你……說什麼?”
李書塵也不禁訝然:“朱息原來早知道真兒與我的關係,卻還不知道真兒的真正身份,不過,如此低劣的欺騙手段,想要詐稱我已死去,讓真兒死心,恐怕騙不了她。”
隻聽朱息悠然說道:“這事,我隻告訴真兒你一人,絕不可外泄,李書塵的的確確已死了。”
南宮真聲色俱厲:“朱息,你快說,怎麼回事?”神情慌亂,連繡棚也已歪在一邊,不去理。
朱息嘿嘿一笑:“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沈無垢自作聰明,以無相心蓮為餌,廣招修士前來比武招親,早被諸位大能強者盯上。隻是據有心人察探,這株天下靈根最早出現在大玄門,理應在李書塵身上,不確定是否在沈無垢手中。嗬嗬,我最初也想要去奪取此物,隻是發現離劍山莊與李書塵沆瀣一氣,早內定了結果,才作罷。”
說到這處,見南宮真神情越發專注,竟然不出聲打斷自己,更是興奮,大聲笑道:“可惜,待他們一旦齊聚山莊,躲在幕後的有心人,可就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了,早將他們一窩端,全部擄走,噩耗不出數日,就將傳遍天下,哈哈哈。”
“嘩啦”,繡棚整個倒在地下,南宮真也不去扶起,上前一步,雙目緊緊盯著朱息:“你胡說什麼,離劍山莊是南疆超級勢力,誰有這麼強的實力,可以將他們全數擄走,李書塵他……他還好好的活著,對不對?”
“哼,南疆窮鄉僻壤,真兒,你不知道外麵大能強者的手段,若我猜得沒錯,離劍山莊整個被搬空,應該已經到了無相宮的後山,連李書塵在內,所有人全被殺儘,神不知鬼不覺,異相心蓮也已落入了那個人的手中。”
李書塵驚得幾乎要叫出聲來,朱息深藏地下宮殿,竟然已經知道“淵”的莫測手段,難道,無相宮跟“淵”的主人也有聯係,依纓她們,難道已經遭遇不測?一連串的思慮紛至遝來,想到依纓已遭不測,幾乎情難自抑,大口呼吸,神情激動,渾身發抖。
蔡姝急忙出掌按住,可惜為時已晚,身為地下宮殿的唯一金丹強者,朱息五感遠勝諸人,立時眼色一變,高叫道:“誰在那裡”,伸出右掌,一道掌風直擊,呯的一聲假山裂開,露出藏在其後的蔡姝、李書塵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