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勇蹲在廣武莊後門外的灌木叢中,粗糙的手一直摸著刀把子。遠處廣武莊黑黢黢的城牆就矗立在那裡,偶爾有幾個巡邏鄉兵的身影過去。
"教頭,都準備好了。"一個身影悄無聲息地摸到他身旁,是陳石頭。
任勇掃了眼身後——八十多個半大孩子靜默地蹲在陰影裡。最小的十四歲,個個嘴裡叼著腰刀,穿著單衣。打起仗來,任勇相信他們比大人還不要命。
"記住,"任勇壓低聲音,"爬上牆後先解決巡邏的,然後分兩隊。一隊去開莊門,一隊製造混亂。看到火起就是信號,掌盤子會帶人從正麵猛攻。"
陳石頭點了點頭,取下叼在嘴上的腰刀在衣袖上擦了擦:"教頭放心,我們一定把門打開。"
任勇想說些什麼,最終隻是重重拍了拍陳石頭的肩膀。這些孩子跟著他訓練一年多了。這個從流民裡撿來的小叫花子,如今成了能獨當一麵的勇士,現在能在十步外用飛刀紮中草垛子。
"走吧。"任勇最後檢查了一遍每個人的裝備,"活著回來。"
孩兒營的孩子們像一群夜行的狸貓,向城牆摸去。廣武莊後牆比正麵矮一些,但也有一丈多高。牆麵用青石壘砌,光滑難攀。好在年代久遠,石縫間生出不少灌木雜草,給了攀爬的支點。
陳石頭打頭陣,嘴裡重新叼上腰刀,雙手抓住牆縫一點點往上蹭。粗糙的石麵磨得他手指滲血,卻不敢發出半點聲響。頭頂五步遠就是一個突出的牆垛,後麵隱約傳來巡邏鄉兵的腳步聲和哈欠聲。
爬到一半時,陳石頭突然感到右手抓著的石塊鬆動了一下。他渾身一僵,心臟幾乎要跳出喉嚨。石塊發出輕微的"哢嗒"聲,向下滑了半寸。
"什麼聲音?"牆垛後傳來一個警惕的聲音,隨即腳步傳來。
陳石頭屏住呼吸,整個人緊貼在牆上。鄉兵從他頭頂上不遠處經過,他已經能聽到鄉兵罵罵咧咧說的啥了。一塊凸出的石頭就在他左手邊半臂距離,那是唯一能救命的支點。
巡邏鄉兵嘟囔著走近牆邊,身子向下探來。千鈞一發之際,陳石頭猛地發力,左手抓住那塊凸石,整個人懸在空中。右手迅速從腰間摸出一把飛刀。
"奇怪,明明聽到......"鄉兵的話戛然而止。陳石頭的飛刀精準地釘進了他的咽喉。鄉兵捂著脖子踉蹌後退,卻被陳石頭躍上牆頭一把抱住,輕輕放倒在地,沒發出半點聲響。
陳石頭抹了把額頭的冷汗,迅速放下繩索掛好鉤子。不多時,七十幾個孩兒營的少年陸續爬上牆頭。最後三個孩子正在攀爬時,遠處突然傳來一聲厲喝:"什麼人!"
一支箭"嗖"地射來,正中一個名叫狗剩的十四歲少年後背。這孩子慘叫一聲,從一丈多高的牆上摔了下去,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暴露了!快行動!"陳石頭吼道,同時拔出第二把飛刀甩向射箭的鄉兵。少年們立刻分成兩組,一組跟著陳石頭沿城牆殺向莊門,另一組點燃火把四處放火製造混亂。
城牆上頓時大亂。鄉兵們腹背受敵慌亂不堪,倉促應戰。孩兒營的少年們身形靈活,在狹窄的城牆上騰挪跳躍,專攻下三路。一個滿臉稚氣的少年被長矛刺穿大腿,卻死死抱住矛杆不放,給同伴創造了擊殺的機會。
陳石頭帶著八個人殺到莊門上方時,已經折了兩人。城門樓裡有十幾個鄉兵正匆忙披甲持械。
陳石頭做了個手勢。三個少年解下腰間的小型震天雷——這是從官軍那裡繳獲的,營中也不多,一直都舍不得用。這次劉處直將這些震天雷都給他們了,威力不大但聲響驚人。
"扔!"三顆震天雷落入城門樓,爆炸聲震得城牆都在顫抖。趁著鄉兵慌亂之際,陳石頭帶人衝殺進去,腰刀在狹小空間內發揮出驚人威力。一個膀大腰圓的鄉兵剛舉起樸刀,就被陳石頭一刀捅進腋下,慘叫倒地。
"開門!快開門!"陳石頭一邊格擋著襲來的兵刃,一邊對兩個同伴吼道。兩個少年衝向絞盤,拚命轉動沉重的機關。隨著"哢哢"的齒輪聲,廣武莊厚重的莊門開始緩緩上升。
就在這時,一支利箭破空而來,正中一個轉動絞盤的少年後心。孩子悶哼一聲,跪倒在地,卻用儘最後的力氣抱住絞盤不讓它回轉。
陳石頭回頭看去,隻見二十多個鄉兵正從旁邊城牆上衝下來。領頭的是個穿著鎖子甲的壯漢,手持強弓。
"擋住他們!"陳石頭揮刀砍死前麵最後一個人後,轉身迎向衝來的鄉兵,身邊隻剩下四個還能戰鬥的同伴。
鎖子甲壯漢獰笑著拉滿弓弦:"小兔崽子,找死!"箭如流星射來,陳石頭側身閃避,卻見一個身影突然擋在他麵前。箭矢穿透了那個叫狗蛋的胸膛,孩子像片落葉般輕輕倒下。
"狗蛋!"陳石頭發出野獸般的嚎叫,手中飛刀化作一道白光飛出,正中壯漢咽喉。他抄起地上掉落的樸刀,瘋狂的衝向鄉兵隊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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樸刀在他手中化作死亡旋風,一個鄉兵被攔腰斬斷,另一個腦袋飛上半空。但敵人實在太多,很快陳石頭就身中三刀,鮮血浸透了破爛的衣衫。就在他即將支撐不住時,遠處突然傳來震天的喊殺聲。
兩千多義軍如潮水般從莊門殺進來。莊裡麵的鄉兵頓時更慌了,箭雨變得稀疏起來。
"殺啊!"劉處直率軍一馬當先衝入莊內,迎麵撞上十幾個持矛的鄉兵。他側身避過刺來的長矛,手中長刀劃過一道寒光,最前麵的鄉兵頓時捂著噴血的喉嚨倒下。
巷戰隨即在莊內各處爆發。胡家的鄉兵也是訓練過的,三五成群結成小陣,給克營造成了一定的傷亡。但克營人數占優,又懷著複仇的怒火,很快占據了上風。
劉處直帶著親兵營直奔莊中心的大宅,那裡是胡家的住所。剛衝到宅前廣場,一陣箭雨突然從屋頂射來,兩名親兵應聲倒地。劉處直抬頭看去,隻見一個身著錦袍的中年男子站在屋頂,手持強弓,正是胡家家主胡繼祖。
"好一個賊寇!"胡繼祖厲聲喝道,"泥腿子也敢犯我胡家?今日就叫你命喪於此!"話音未落,一箭射了過來,擦著劉處直的臉頰飛過,帶出一道血痕。
劉處直不避不閃,冷冷道:"胡繼祖,你縱容鄉兵襲擊我義軍,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就在這時,一道黑影突然從側麵屋頂撲向胡繼祖,是陳石頭!不知何時他竟爬上了鄰屋房頂。胡繼祖倉促間舉弓格擋,被陳石頭一刀捅進胸口,慘叫一聲滾下屋頂,重重摔在青石板上。
劉處直快步上前,鋼刀抵住胡繼祖的咽喉:"下令讓你的鄉兵投降,饒你不死。"
胡繼祖嘴角流血,卻獰笑道:"晚了...我兒已經帶人去燒糧倉...你們什麼也得不到..."
劉處直臉色大變,正要說話,莊北突然傳來一聲巨響,接著火光衝天而起。胡繼祖瘋狂大笑:"哈哈哈...燒了...都燒了..."
劉處直的刀毫不猶豫地砍下,結束了胡繼祖的生命。劉處直轉身對親兵吼道:"快去糧倉!能救多少是多少!"
當劉處直趕到糧倉時,火勢已經控製住了。李茂滿臉煙灰地跑來報告:"抓到胡家小子了,他帶著十幾個親信想跑,被我們截住了。"
胡繼祖的兒子胡大海被五花大綁押到劉處直麵前。這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衣著華貴卻滿臉戾氣。"你們這些反賊!"他掙紮著罵道,"朝廷大軍一到,你們全都得千刀萬剮!"
劉處直冷冷地看著他:"你爹已經先走一步了。"說著拔出佩刀。
胡大海這才慌了:"等等!我...我可以給你們錢...很多錢..."
刀光閃過,胡大海的人頭滾落在地。劉處直收起刀,對圍觀的克營士卒和莊民們高聲道:"胡家父子已伏誅!從今日起,廣武莊糧倉開倉放糧,所有受胡家欺壓的百姓,都可來領糧!"
人群中爆發出歡呼聲。許多莊民跪地痛哭,訴說著胡家多年的暴行。劉處直向他們宣布今天克營開倉放糧,都可以來領。胡家對外放得賬全部銷毀,他們的土地願意種的都可以繼續種。
這一仗,正麵進攻的士卒損失不大,也就二十來人死了。但是孩兒營那八十多人隻有三十多個活了下來。劉處直聽後也不知道該說點啥,隻能命令將他們厚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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