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勤人員,冒著日軍的零星射擊,僅用了短短半個小時,就修複了飛機受損的燃料閥。隨後,在跑道兩旁、成千上萬名陸戰隊員的歡呼聲中,“黛娜麥特號”,再次艱難地升空,向著南方、提尼安島家的方向,安全地飛去。
對於那些在島上奮戰的士兵們來說,這一刻,他們所有的犧牲,他們所有的恐懼和痛苦,都有了最直接的、最真實的意義。他們親眼見證了,自己正在用生命和鮮血,所換取的東西——一個能夠拯救自己同胞生命的、寶貴的避風港。
戰爭結束後,冰冷的統計數據,似乎更加印證了這場戰役的價值。在戰爭結束前,共有2251架次的b29,在硫磺島進行了各種形式的緊急降落,成功地拯救了超過24,000名空軍機組人員的生命。從這個角度看,硫磺島戰役,無疑是一場偉大的、充滿了人道主義光輝的勝利。
然而,這份勝利的賬單,是驚人的,是沉重到令人窒息的。
在整整三十六天的戰鬥中,美軍的總傷亡人數,超過了人,其中陣亡6821人。這意味著,在硫磺島這片僅有20平方公裡的、貧瘠的土地上,平均每平方英裡,就有超過850名美國軍人陣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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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整個太平洋戰爭中,唯一一場美軍的傷亡總數,超過了日軍的登陸戰役。在所有踏上硫磺島的海軍陸戰隊員中,平均每三個人,就有一個人傷亡。
而日軍方麵,約人的守備部隊,幾乎全軍覆沒。僅有1083人,在戰鬥結束後被俘,其中許多,還是因為重傷昏迷,才被美軍俘虜的。
在硫磺島上陣亡的日軍當中,有一個名字,尤其特殊,他的故事,也讓這場殘酷的戰爭,更增添了一抹令人唏噓的悲劇色彩。
他的名字,叫西竹一。
他曾是1932年洛杉磯奧運會馬術障礙賽的金牌得主。直到今天,那枚金牌,依舊是整個奧運會曆史上,亞洲國家獲得的唯一一枚馬術項目的金牌。
西竹一出身於日本的貴族世家——男爵家族。他儀表堂堂,氣質優雅,能說一口流利的、帶著加州口音的英語。他在國際上,以“奧運騎士男爵”而著稱,曾是無數歐美上流社會名媛少女憧憬的偶像人物。他代表著那個時代,日本人心中,貴族精神與現代文明最理想的結合體——一個穿著軍裝的紳士,一個騎在馬背上的世界英雄。
但戰爭,最終吞噬了一切美好的、浪漫的幻象。
1945年,硫磺島戰役爆發。西竹一男爵,以陸軍大佐的身份,擔任第26坦克聯隊的司令,率領部隊參戰。他指揮著島上僅存的二十餘輛輕型坦克,數次在夜間,向美軍的陣地,發起勇猛的突襲。他不僅是一位指揮官,更是一名真正衝鋒陷陣的軍人。
當美軍通過戰場情報,確認了這位大名鼎鼎的“西男爵”,竟然也在島上時,許多人都感到震驚——因為他們認識他,甚至有人曾經把他視作偶像。美國的廣播中,甚至有人用英語向他喊話勸降,表示如果西竹一願意投降,整個世界都會為他的性命而感到欣慰,不應該讓一位“奧運英雄,死在這片肮臟的火山灰中”。
然而,西竹一並沒有回應。他始終沒有走出那片火焰與彈雨。據推測,他可能於1945年3月21日至22日之間,戰死於硫磺島的某處。他確切的地點、死因,都已不可知,他的遺體,也從未被找到。
這是戰爭最令人唏噓的悲劇之一。
試想一下,你曾經喜歡的、甚至崇拜的某位異國明星——不論他是一位演員、運動員、抑或是一位騎士——有一天,卻突然出現在了戰場上,穿著敵方的軍裝,舉起槍對準你,甚至要與你拚個你死我活……那一刻,你的內心,將經曆怎樣的一種複雜的衝突?是驚訝?是惋惜?還是出於本能的、毫不猶豫的開火?
西竹一的隕落,是硫磺島戰役中,一段特彆的插曲。他的死亡,不隻是一個軍官的陣亡,更像是一個時代、一種浪漫幻象的徹底破滅。
這場戰役的殘酷性,也催生了空前的英雄主義。在硫磺島的戰鬥中,共有27枚代表美國軍人最高榮譽的榮譽勳章,被授予給了參戰的海軍陸戰隊員和海軍醫護兵。這一數字,超過了海軍陸戰隊曆史上,任何一場單一戰役。
1968年,在日本政府獲得美軍的許可後,一支施工隊,在硫磺島上,進行道路修複和“戰沒者遺骨歸還”的工程。期間,一台推土機在施工時,意外地,發現了一個塌陷的、被掩埋的岩洞口。
在這個岩洞中,施工隊員們,發現了令人震驚的東西:
大量的、堆積在一起的遺骨,推測為日軍陣亡士兵。
將近200封,沒有來得及投遞出去的家信,信上的日期,大多寫於1945年的2月中旬至3月初。
許多被整理得很好的布包,裡麵有信紙、家人的照片、護身符,以及從護國神社求來的禦守。
小型的日記本,以及士兵們從家裡帶來的、自己孩子畫的、稚嫩的畫作。
信件的紙張,雖然大多已經泛黃破碎,但因為洞內環境相對乾燥,仍然可以辨認出大量的文字內容。
這些在戰後多年才重見天日的信件,其內容,極為感人。它們展現了那些被我們標簽化為“狂熱的日本兵”的、普通士兵們,在生命的儘頭,最真實、最樸素的思想與情感:
一位士兵,對家人的平安祈願:“願母親大人身體健康。我若未能歸來,也請您一定照顧好弟妹。”
另一位士兵,對戰爭的懷疑:“彈藥已儘,補給全無。敵人如地獄之鬼,從四麵八方湧來。我已不知,我為何仍要堅守在此地?”
一位年輕的父親,對自己孩子的思念:“小一郎,你將來可否長大成人,會不會怨恨,父親沒有能夠回來?”
還有一位士兵,對死亡的平靜:“今夜之後,恐怕再無明日。但我心中,已無遺憾。隻願此信能夠寄達,讓你們見到我最後的思念。”
這些信件,後來震撼了整個日本,也被翻譯後,部分收錄進了美軍的研究資料中,成為今天,人們研究硫磺島日軍心理狀態、地下據點生活,以及戰鬥強度的,最重要的一手資料。
2006年,好萊塢著名導演克林特·伊斯特伍德,以前所未有的方式,拍攝了兩部關於硫磺島戰役題材的電影。一部,是以美軍的視角,講述那張著名照片背後故事的《父輩的旗幟》;另一部,則是完全以日軍的視角,來展現這場戰鬥的《硫磺島家書》。兩部電影,從兩個完全不同的角度,共同構成了對這場戰役最完整、最深刻的影像記錄,非常值得一看。
硫磺島被成功占領後,美軍的戰爭機器,已經將矛頭,對準了下一個、也是最後一個目標——琉球群島。也就是我們後來所熟知的,衝繩島戰役。那將是太平洋戰爭中,最後一場,也是規模最大、最血腥的一場登陸戰役。
此時的日本,已經是山窮水儘,日暮途窮。而衝繩,已經逼近了日本的本土。麵對亡國的危機,日本軍國主義的喪心病狂,也必將達到頂峰。
不過,在講述那場最後的血戰之前,下一回,我們將再次把鏡頭,暫時從太平洋,轉向遙遠的歐洲戰場。此時此刻,納粹德國的喪鐘,也已經敲響。在盟軍東西兩線的夾擊之下,第三帝國離最後的覆滅,已經不遠了。
然而,一個有趣的現象是,當這個共同的、強大的敵人,快要消失的時候,盟軍內部,特彆是美蘇之間的裂痕,也同樣,在慢慢地被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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