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苗舔著陶盆邊緣,將他的影子投在牆上,忽明忽暗。
她始終沒說話,隻是用眼角餘光掃過屋裡的一切——牆角的土豆袋、灶台上的豁口陶碗、老人放在桌角的舊氈帽,像在記錄一份無關緊要的情報。
“我叫奧古斯特·海因裡希·萊恩納。”老人翻了翻土豆,像是自言自語,“以前……也算個兵吧。”他沒多說,隻是笑了笑,眼角皺紋擠成溝壑,“你呢?小丫頭片子,總不能一直叫你丫頭。”
名字?
斯圖加特沉默了一下,隨後低聲說道,“斯圖加特……不知道姓。”
老人烤土豆的手頓了頓,抬頭看她時,眼神裡淌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
他將烤得焦香的土豆放在粗瓷盤裡,輕輕歎了口氣:“沒爹沒媽,連個姓都沒有……可憐見的。”
他用軍刀將土豆切成兩半,撒上點鹽,推到她麵前,“既然跟我回來了,就先住著吧。我姓萊恩納,你要是不嫌棄……”
他的話音沒說完,卻足夠清晰。
斯圖加特抬眼,看著老人鬢角的白發和左臂未愈的傷口,沒點頭,也沒搖頭。
人類的名字嗎?跟土豆的名字沒什麼區彆。但她也沒拒絕——反正隻是個代號,叫什麼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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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圖加特·萊恩納。”老人像是確認似的念了一遍,嘴角的皺紋舒展開些,“挺好,跟這座城一個名,也算有根了。”
“吃吧,涼了就硬了。”老人又把土豆往她麵前推了推,自己拿起另一半啃起來,哢嚓的咀嚼聲在安靜的屋裡格外清晰。
斯圖加特猶豫了一下,終於小口小口的吃了起來。
不是因為餓,隻是不想再被他盯著。
麵包的乾硬還在舌尖,這烤土豆的溫熱卻像根細針,刺得斯圖加特有些不自在。她小口小口地啃著,沒抬頭,也沒說話。
接下來的日子,她便以“斯圖加特·萊恩納”的名字留在了海因裡希家,像個透明的影子。
白天跟著老人去廢墟拾柴,他用一枚生鏽的東西換了半袋麵粉,她瞥了一眼便移開視線,懶得問那是什麼。
晚上坐在壁爐邊,聽他講色當戰役的故事,講毛奇元帥如何用三個師包圍法軍,她也隻是沉默地削著土豆。
“打仗不是為了殺人。”某個雪夜,海因裡希給她縫補破洞的襪子,銀針在他布滿老繭的指間靈活穿梭,“是為了讓後麵的人能好好吃麵包。”
斯圖加特咬著烤土豆,沒接話。
她見過天使屠殺血族時的獰笑,見過人類士兵將刺刀捅進平民胸膛的興奮,任何形式的戰爭從不是為了“吃麵包”,隻是為了殺戮。
同樣的,她自己也做過那些令人唾棄的事情……
她不理解,也不想理解這種自我美化的謊言。
直到某天清晨,她被噩夢驚醒,發現海因裡希不在床上。
推開門時,她看見老人正跪在雪地裡,用沒受傷的右手給鄰居家的孩子挖凍住的土豆。
據說那孩子的父親上周死於流感,母親瘋了似的在街上遊蕩。
“斯圖加特,過來搭把手。”老人衝她招手,呼出的白氣在冷空氣中凝成霧,“這土豆得埋在灶膛裡焐化,不然那丫頭咬不動。”
斯圖加特走過去,指尖觸到雪地裡的土豆,冰得刺骨。
她看著老人凍得發紫的耳朵,突然想起有一天的晚上,她第一次偷偷從古堡帶了東西回來,是一小袋白糖。
不是出於感激,隻是想看看:人類收到意外之物,會不會露出貪婪的本性?
海因裡希看著糖罐時,渾濁的眼睛亮了亮:“你這丫頭,從哪弄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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