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火藥味濃重,一直沉默的內務部部長放下銀質煙嘴,目光掃過三人,最終落在蘇臉上:“他當年在西伯利亞負責實驗時,也總像你這樣,攥著證據就敢跟整個審查委員會叫板。”
蘇動作一頓。
部長敲了敲桌麵:“檔案和軟盤都需要核驗,監察部的人快來了,讓他們判斷。”他起身,軍大衣掃過椅子腿,“結果出來前,誰也彆下定論。”
羅曼臉色微變,硬著頭皮點頭:“我服從安排,部長同誌。”
托瓦爾急了:“可前輩還被關著……”
“讓他回科研中心待命,暫停職務配合調查,”部長抽了口煙,“這樣對雙方都公平。”他整理衣襟,看向蘇補充,“丹尼爾當年總說,他兒子交朋友的眼光比他準得多,絕不會看錯人。我相信他的判斷。”
這話像顆炸彈,列席人員驚訝地交換眼神。
羅曼死死盯著蘇,指甲幾乎嵌進掌心。
他強壓心緒,擠出僵硬的笑:“既然您這麼說,我相信監察部會公正判斷。”垂下的眼簾裡,卻閃過一絲陰狠。
蘇沒露表情,悄悄捏緊拳頭。他明白羅曼的鎮定背後必有後手,監察部的核驗恐怕不會順利。
“都冷靜點。”部長出門前淡淡道,“內務部不是吵架的地方,等監察部報告出來,該是誰的責任,誰也跑不掉。”
門關上,氣氛仍緊繃。
羅曼坐回椅子,翹起二郎腿:“既然部長說了,就耐心等吧。謝切諾夫同誌,希望你到時候能解釋清楚,為什麼拿個軟盤胡鬨。”
“彼此彼此,”蘇冷冷回應,“也希望你能說清,檔案庫記錄為何突然多出‘補充內容’。”
托瓦爾急得搓手:“前輩在拘留所,要是凍傷了怎麼辦……”
“小狗又關心主人了?”羅曼打斷他,整理外套起身,“我還有事,監察部的人來了聯係我。”他意味深長地看了蘇一眼,轉身離開。
蘇眉頭皺得更緊,羅曼的鎮定讓他不安,對方顯然沒把核驗放在眼裡。
“冷靜,托瓦爾,”他拍了拍托瓦爾的肩膀,語氣沉穩,“隻要證據是真的,就不怕他耍花樣。監察部那邊我會跟進,確保公正。”他拿起軟盤攥在手裡,“卡梅隆不能白受委屈。”
“需要我做什麼?”托瓦爾稍安。
“先去看卡梅隆,”蘇想了想,“另外,查羅曼最近的行蹤,特彆是他和科研中心機要檔案庫的人有沒有接觸。”
“沒問題。”托瓦爾點頭,轉身帶路。
拘留所昏暗的走廊裡,一聲歎息飄過。
卡梅隆單手杵著下巴,坐在鐵床上一臉頹喪,又歎了口氣:“真是人生無常。”
他忽然想讓蘇動用權力把自己撈出去,卻又立刻否定——太沒素質。
他翻身躺上床,盯著天花板剝落的牆皮,灰黑色汙漬像抽象畫,一會兒是哭喪的臉。
“到底惹上了哪路神仙……”卡梅隆嘟囔著,咽下唾沫。
從科研中心警衛隊長淪為階下囚,不過半天。
監察部的人衝進值班室時,他剛核對完巡邏記錄,冰涼的手銬就銬上了手腕。
“涉嫌偽造實驗記錄,妨礙公務”——這罪名像燒紅的烙鐵,燙得他發懵。
他想不通,自己活得像塊墊腳石,從沒跟人紅過臉,怎麼就成了“嫌疑犯”?難道是齒輪案查到了不該查的?還是……羅曼那張帶嘲諷的臉突然浮現。
風更大了,鐵皮屋頂哐當巨響。
卡梅隆猛地坐直,警惕掃視四周。
拘留所空蕩蕩的,隻有隔壁醉漢的囈語。
他鬆了口氣,自嘲是神經緊張,重新躺下,可腦子越來越清醒,過往畫麵像跑馬燈似的晃。
他想起剛認識蘇和南時,蘇遞來的熱咖啡;想起第一次裝好步槍,南拍著他肩膀笑“你這手藝該當軍械師”。
想起學修咖啡機弄得滿手咖啡漬,斯圖加特冷漠但仍伸出的手……這些溫暖此刻像針,紮得他心慌。
他怕再也回不去,怕友誼因這莫須有的罪名消失。
心煩時,一枚金屬齒輪“當啷”落在地上,滾到他腳尖。
卡梅隆心臟驟縮——這齒輪和受害者心臟裡的一模一樣。
他猛地坐起身,鐵欄杆外走廊空無一人,隻有煤油燈在風中搖曳,影子張牙舞爪。
“誰在那兒?”他強裝鎮定挪到欄杆邊,探頭去看。
走廊儘頭的陰影裡,有東西動了動。
一道小小的身影走出:穿紅色連衣裙,頭上有大紅色蝴蝶結,睜著大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他。
卡梅隆瞳孔驟縮,一股寒意直衝頭頂。
“卡梅隆哥哥!”女孩聲音清脆如銀鈴,笑靨燦爛,“真的是你!我終於找到你了!”她跑到欄杆前,仰著小臉,“好久不見,我好想你!你怎麼在這裡呀?”
卡梅隆全身顫抖,不是因為冷,是莫名的恐懼。
這女孩明明八年前就……他張著嘴,喉嚨像被堵住,一個字也說不出。
塵封的記憶如潘多拉魔盒,洶湧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