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人說得,竟與他此刻的困境分毫不差!
“請道長指教。”葉辰語氣中帶上了一絲鄭重。
“指教談不上,指教談不上。”逍遙散人擺擺手,又搶過一塊肉塞進嘴裡,含糊道,“就是看著你那副鑽牛角尖的模樣,替你著急。”
他嚼著肉,眯著眼打量了葉辰片刻,忽然伸出油膩膩的手指,在桌麵上沾了點酒水,隨意地劃拉了一下。
那酒水在桌麵上留下了一道彎彎曲曲的痕跡。
“你看這水,”逍遙散人指著那道水痕,醉醺醺地說道,“它想去哪兒,就去哪兒,遇到石頭,它繞過去就是了,非得一頭撞上去乾嘛?那不是傻小子乾的事兒嗎?”
“你那劍,使得太直了,太……嗯,太強了!”他猛地一拍大腿,似乎找到了一個合適的詞,“就像茅房裡的橛子,直不楞登的,一點兒轉圜都不知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劍也能斷川,也能繞指柔嘛!非得一條道走到黑?那不成傻子了?”
逍遙散人說完,又哈哈大笑起來,拿起酒壺繼續猛灌,仿佛剛才說的隻是一些醉話。
葉辰卻如遭雷擊,愣在了當場。
“水無常形……兵無常勢……劍也一樣……”
“遇到石頭,繞過去就是了……”
“太直了……太強了……一點兒轉圜都不知道……”
這些話,看似瘋言瘋語,卻像一道閃電,瞬間劈開了他腦海中的迷霧!
他一直以來,追求的是“斷川”一招極致的鋒銳與剛猛,力求將所有力量凝聚於一點,以最直接的方式爆發。
卻忽略了,劍道並非隻有一往無前的剛猛。
《太初劍典》博大精深,講究的是劍道本源,陰陽相濟,剛柔並存。
他過於執著於“斷”,而忘了“川”的靈動與變化。
元力的運轉,為何一定要是最短的直線?為何不能像水流一樣,順勢而為,避開那些細微的“頑石”,以一種更圓融、更巧妙的方式達到目標?
那絲滯澀,或許並非是力量不夠,而是方法不對!
“水……繞……”葉辰喃喃自語,雙目漸漸亮起駭人的精光。
他仿佛看到了一條奔騰的河流,在遇到巨石阻礙時,並非硬撼,而是巧妙地分流,從兩側繞過,最終依舊彙聚成磅礴的力量,奔湧向前!
那一瞬間,他體內太初劍典的真元竟不自覺地按照一種全新的、更加靈動的方式運轉起來。原本在“斷川”劍招元力節點處的那絲滯澀感,竟悄然消融,一股沛然莫禦卻又圓融無礙的劍意在他心中升騰!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葉辰猛地一拍桌子,眼中滿是狂喜與明悟。
困擾他多日的瓶頸,竟被這瘋瘋癲癲的道人三言兩語點破!
蘇晚晴被葉辰的舉動嚇了一跳,不解地看著他,又厭惡地瞪了一眼還在那裡胡吃海塞的逍遙散人。
“葉公子,你……你沒事吧?”她有些擔心地問道,覺得葉辰莫不是被這瘋道人給說糊塗了。
在她看來,這逍遙散人除了能吃能喝,滿口胡言亂語之外,根本就是個江湖騙子。葉辰怎麼會因為他幾句瘋話就如此失態?
逍遙散人此刻已經吃飽喝足,他打了個飽嗝,醉眼朦朧地看了看葉辰,又看了看蘇晚晴,嘿嘿一笑。
“孺子可教也……嗝……小姑娘,你這看人的眼光,可比這小子差遠了。酒肉穿腸過,道在心中留啊……嗝……”
他站起身,搖搖晃晃地向酒館外走去,嘴裡還哼著不成調的小曲:
“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世人看不穿……美酒幾杯穿腸過,逍遙人間做神仙……嗝……”
身影很快消失在酒館門口。
葉辰從頓悟中回過神來,連忙起身追了出去,口中喊道:“道長請留步!”
然而,酒館外街道上人來人往,哪裡還有那逍遙散人的蹤影?仿佛他從未出現過一般。
葉辰站在街邊,望著那道人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語。
此人絕非凡俗!
那看似隨意的幾句話,卻蘊含著劍道至理,一語點醒夢中人。
“酒肉道人,逍遙點撥……”葉辰輕聲念叨著,將這個古怪的道人深深記在了心裡。
蘇晚晴也跟了出來,看到葉辰失落的表情,撇了撇嘴道:“葉公子,那種江湖騙子的話,你也信?他不過是胡說八道,騙吃騙喝罷了。”
在她看來,葉辰剛才定是想到了什麼修煉上的事情,碰巧被那瘋道人幾句不著邊際的話給觸動了,純屬巧合。
葉辰搖了搖頭,沒有解釋。
他知道,那絕非巧合。
那位逍遙散人,是真正的高人。
隻是這等高人行事,往往不拘一格,遊戲風塵。
今日能得他一句點撥,已是天大的機緣。
“我們走吧。”葉辰收回目光,心中的那份明悟卻越發清晰。
他迫不及待地想找個地方,好好印證一下剛才的感悟。
《太初劍典》,“斷川”一式,他有預感,很快就能真正圓滿了!而這份圓滿,帶給他的提升,絕不僅僅是一招一式的威力那麼簡單。
蘇晚晴見葉辰神情鄭重,也不再多言,隻是心中對那“逍遙散人”的鄙夷又加深了幾分。在她看來,葉辰定是被那瘋道人古怪的言行給迷惑了。
兩人離開了野馬渡,繼續向著橫斷山脈的更深處行去。
葉辰的心中,卻已然因為那酒肉道人的幾句瘋話,掀起了不小的波瀾。
那看似不經意的點撥,如同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麵,蕩起的漣漪,或許將影響他未來的劍道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