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圖幽藍的微光在粘稠的空氣中艱難地暈開一小片慘淡的光域,映照著楚靈犀慘白如紙的臉頰,和她胸口衣襟下泄露出的那片暗紅符咒殘頁。
交叉的波浪線托著尖銳的三角箭頭——太子密令的標記,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沈七的眼底。深淵的寒意凍結了四肢百骸,比歸墟的海水更刺骨的是心底翻湧的疑雲。他死死盯著那片殘頁,指尖無意識地捏緊了手中那卷浸透海妖血腥的養殖日誌,指節因用力而泛白。錢多多肥胖的身影僵在幾步之外,綠豆小眼在幽藍的光線下閃爍著驚疑不定的光芒,視線在昏迷的楚靈犀和沈七緊繃的側臉上來回掃視,連呼吸都屏住了。
死寂。隻有海水倒灌的汩汩聲和楚靈犀微弱痛苦的呻吟在空曠的屠宰場中回蕩,更添幾分壓抑。
“咳…咳咳…”楚靈犀的身體猛地抽搐了一下,又是一口暗紅色的血沫從嘴角溢出,染紅了身下冰冷的岩石。她無意識地蜷縮著,一隻手緊緊揪住胸口的衣襟,仿佛要抓住什麼救命稻草,另一隻手卻虛弱地抬起,在空中茫然地抓撓著,最終,冰涼的指尖竟顫巍巍地搭在了沈七握著日誌、青筋暴起的手腕上。
就在她指尖觸碰的刹那!
嗡——!
那片緊貼著她肌膚的暗紅符咒殘頁,毫無征兆地爆發出妖異的血光!光芒瞬間穿透濕透的衣料,將周圍幽藍的海圖光芒都壓了下去!殘頁上那些扭曲詭異的細小符文如同活了過來,在血光中瘋狂蠕動、重組!一股陰冷、混亂、帶著蠱惑意味的意念波動,如同無形的毒針,狠狠刺向沈七的腦海!
沈七悶哼一聲,隻覺得一股冰冷的、充滿惡意的意念順著楚靈犀搭在他腕上的手指,蠻橫地湧入!這股意念並非楚靈犀所有,更像是一個被強行植入、此刻被瀕死氣息激活的惡毒詛咒!它瘋狂衝擊著沈七的心神,試圖撕裂他的意識,同時貪婪地捕捉著他此刻翻騰的憤怒、驚疑和冰冷的殺意!
“靈犀!”沈七低吼,強行穩住被衝擊的心神,另一隻手閃電般探出,試圖扯開楚靈犀揪住衣襟的手,阻止那邪異符咒的侵蝕!然而楚靈犀在昏迷中爆發的力量大得驚人,手指死死摳著衣襟,仿佛那是她僅存的依托!血光越來越盛,符咒的蠕動越來越快,那股冰冷的詛咒意念如同跗骨之蛆,纏繞著沈七的意識,試圖將他拖入混亂的深淵!
“按住她!”錢多多終於從驚駭中回神,肥胖的身體爆發出不相稱的敏捷,猛撲過來,一雙油膩的大手死死按住楚靈犀掙紮的雙肩!他小眼睛裡滿是驚懼,盯著那妖異的血光:“這他娘的是‘惑心引’!是幻音教控製死士的陰毒玩意兒!沾上就甩不脫了!”
沈七額角青筋暴跳,全力對抗著腦海中的詛咒衝擊和手臂上傳來的劇痛蛛毒在情緒激蕩下再度反撲)。就在僵持不下之際,那蠕動到極致的符咒血光猛地向內一縮!
嗤啦!
一聲輕響,如同烙鐵燙過皮革。楚靈犀胸口的衣襟竟被那收縮的血光灼穿一個小洞!緊接著,一片薄如蟬翼、邊緣焦黑卷曲的紙片,從那灼穿的破洞中飄落下來!紙片並非符咒殘頁的材質,更像是某種賬簿的襯紙,上麵密密麻麻寫滿了蠅頭小字,此刻正被那妖異的血光映照得纖毫畢現!
沈七眼疾手快,一把抄住那片飄落的紙片!
紙片上,赫然是一份配方:
“噬魂散”淬煉方:
主材:鎖鏈毒蛛腺液三份,虛靈散殘渣一份需寒霜劍氣化去燥性)
輔材:潮音螺粉三錢,九幽腐心草汁一滴
火候:以寒潭冰焰炙烤七個時辰,至藥液轉深紫,異香散儘為成。
注:此毒專克神魂,中者神識漸泯,唯持骨笛者之命是從。慎之!慎之!
配方字跡娟秀中透著冷硬,筆鋒轉折處帶著一種刻入骨髓的熟悉感——正是沈墨親筆!而在配方末尾,“慎之!慎之!”四個字的下方,一個用朱砂勾勒的、極其醒目的標記再次刺痛了沈七的眼睛——交叉波浪托三角箭頭!旁邊還有一行更小的批注:“此方淬笛,事半功倍。赤陽州聽雨樓秘倉可用。”
真相如同淬毒的冰錐,狠狠鑿穿了最後的迷霧!
天機閣用九玄晶粉飼妖,取異化喉骨製笛。太子麾下的聽雨樓,則用這專克神魂的“噬魂散”淬煉骨笛!被笛音操控者,最終將淪為隻知殺戮的傀儡!楚靈犀懷中的符咒殘頁,並非她的本意,而是被種下的“惑心引”!她潛入歸墟,或許身不由己,或許本就是這龐大棋局中一枚身不由己的棋子!
“聽雨樓……”錢多多盯著配方上那個地名,臉上的肥肉狠狠抽搐了一下,小眼睛裡爆射出一種混合著恐懼與貪婪的複雜光芒,“胖爺我早就覺得那地方邪門!原來是太子和沈墨聯手搞鬼的老巢!”
就在這時,楚靈犀揪著衣襟的手猛地一鬆,身體徹底癱軟下去,氣息微弱得如同遊絲。胸口的血光符咒也如同耗儘了力量,光芒黯淡下去,符文停止了蠕動,隻留下那片焦黑的灼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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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七收起配方紙片,深深看了一眼昏迷中毫無血色的楚靈犀,眼中翻騰的驚疑最終被一種冰冷的決絕取代。無論如何,聽雨樓,必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