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鋪就的官道儘頭,京城巍峨的城牆在夕陽下泛著鐵鏽般的暗紅色。
陳恪掀開車簾,熟悉的飛簷鬥拱映入眼簾,背上的傷口卻隨著馬車的顛簸傳來陣陣刺痛。
他咬了咬牙,硬是沒讓一絲痛楚浮現在臉上。
"到了。"常樂的聲音從身側傳來,她今日換了一身藕荷色妝花褙子,發間的珠釵隨著馬車的晃動輕輕搖曳,在陳恪臉上投下細碎的光影。
王氏坐在對麵,雙手緊緊攥著膝上的包袱,指節都泛了白。
她望著車窗外越來越近的城門,眼中滿是惶恐。"恪兒,這...這就是京城?"她的聲音發顫,像是怕驚擾了這座龐然大物。
陳恪心頭一酸。母親在鄉下操勞半生,何曾見過這等陣仗?
他伸手覆上王氏粗糙的手背:"娘,不必擔心。侯府的人都很和善。"
常樂立刻會意,挪到王氏身旁,親昵地挽住她的胳膊:"伯母,我讓廚房準備了您愛吃的桂花糕,還有金華火腿燉的湯。"她的聲音甜得像蜜,哪還有半點往日的刁蠻。
王氏受寵若驚,連連擺手:"使不得使不得,怎敢勞動小姐..."
"您叫我樂兒就好。"常樂笑得眉眼彎彎,"以後就是一家人了。"
陳恪看著這一幕,胸口湧上一股暖流。他從未見過常樂這般溫柔體貼的模樣,那個會往他褲襠裡塞青蛙的小魔頭,如今竟像個乖巧的小媳婦般侍奉母親。
馬車駛入城門時,守城的兵卒見到錦衣衛的腰牌,立刻肅立行禮。王氏嚇得往車廂裡縮了縮,常樂卻安撫地拍拍她的手:"伯母彆怕,這是規矩。"
陳恪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袖中的《穿越者守則》,羊皮封麵的觸感讓他稍微安心了些。"穿越者守則第一百五十一條,"他在心裡默念,"當你的青梅竹馬突然變得賢惠時,請珍惜這一刻——因為隨時可能變回去。"
懷遠侯府的紅燈籠已經遙遙在望。
府門前,一隊家丁丫鬟整齊列隊,見馬車停下,立刻齊刷刷行禮:"恭迎老夫人、小姐、姑爺回府!"
王氏驚得差點從馬車上栽下來,陳恪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娘,慢些。"
常樂利落地跳下馬車,轉身去扶王氏。
她的動作輕柔得像對待易碎的瓷器,哪還有半點當年翻牆爬樹的野勁兒?
陳恪看得目瞪口呆,差點忘了背上的傷,下馬車時一個踉蹌,疼得倒抽一口冷氣。
"小心!"常樂立刻鬆開王氏,一個箭步衝過來扶住陳恪。她的杏眼中滿是擔憂,手指輕輕搭在陳恪腕上,生怕碰疼了他的傷處。
王氏站在侯府大門前,望著朱漆大門上鋥亮的銅釘和門前威武的石獅子,雙腿直打顫。她身上那件洗得發白的靛藍褙子,在侯府奢華的背景下顯得格格不入。
"伯母,我扶您進去。"常樂敏銳地察覺到王氏的不安,立刻回到她身邊,一手挽著王氏,一手指向院內,"您看,那是特意為您準備的小佛堂,聽說您信佛..."
陳恪望著常樂忙碌的背影,喉頭發緊。
她一會兒吩咐丫鬟準備熱水給王氏泡腳,一會兒又讓人去取新做的衣裳,事事想得周到,哪還有半分侯府千金的架子?
"姑爺,您的房間已經收拾好了。"管家恭敬地引路,"熱水和換洗衣物都備齊了。"
陳恪點點頭,剛要邁步,卻見常樂匆匆跑來:"等等!"她手裡捧著個青瓷小瓶,"李太醫說了,傷口要按時換藥。"說著就要親自扶陳恪回房。
"樂兒,"陳恪壓低聲音,"你今日...很不一樣。"
常樂的耳根瞬間紅透,她瞪了陳恪一眼,手上力道卻不減:"少廢話,進去躺著!"
熟悉的凶悍語氣讓陳恪莫名安心。
他乖乖跟著常樂進了廂房,任由她指揮丫鬟們忙前忙後。
房間熏了淡淡的沉水香,床榻上鋪著嶄新的錦被,連窗邊的矮幾上都擺著時令鮮花。
"趴下。"常樂命令道,手裡已經準備好了藥膏和細布。
陳恪乖乖趴在床上,感覺到常樂小心翼翼地掀開他的衣衫。當藥膏接觸到傷口時,冰涼的觸感激得他一哆嗦。
"疼嗎?"常樂的聲音輕柔得像羽毛拂過。
陳恪搖搖頭,卻聽見常樂吸了吸鼻子。他側頭一看,小魔頭竟然紅了眼眶,淚水在杏眼裡打轉,卻倔強地不肯落下。
"樂兒..."
"閉嘴!"常樂凶巴巴地打斷他,手上的動作卻更加輕柔,"下次再這樣逞強,我就...我就..."她"我就"了半天,突然泄了氣,"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陳恪心頭一熱,伸手握住常樂的手腕:"不會有下次了。"
常樂猛地抽回手,胡亂抹了把臉:"誰、誰擔心你了!我是怕婚禮上新郎官瘸著腿,丟我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