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樂配合地在一旁添油加醋,把那些驚險的漕糧博弈說得如同市井笑談。
王氏明知孩子們是在寬她的心,卻也含笑聽著,不時給陳恪夾菜。
正談笑間,府門外傳來一陣馬蹄聲。常樂耳朵尖,立刻放下碗筷:"是爹爹回來了!"
常遠山大步流星走進膳廳,飛魚服上還帶著夜露的濕氣。
他解下繡春刀遞給侍從,銳利的目光在陳恪臉上停留了一瞬:"子恒,用完膳來書房一趟。"
陳恪心頭一緊,麵上卻不顯,隻恭敬應了聲"是"。
常樂與王氏交換了個眼神,默契地加快了用膳速度。
書房內,沉水香在青銅獸爐中靜靜燃燒。
常遠山從懷中掏出一個漆盒推到陳恪麵前:"看看這個。"
陳恪打開盒子,裡麵是一份錦衣衛密報。
燭光下,墨字清晰可見:"薊鎮總兵變賣祖產,籌銀五十萬兩,明日押送入京。"
"嶽父,這是..."陳恪抬頭,眼中已有猜測。
常遠山給自己倒了杯茶,熱氣氤氳中他的表情模糊不清:"嚴嵩的手筆。那薊鎮總兵是他門生的門生,這銀子名義上是"自願捐獻",實則..."他冷笑一聲,"斷尾求生罷了。"
陳恪的指尖在漆盒邊緣輕輕敲擊。嚴嵩這一手確實高明——讓手下人"自願"獻銀,既向嘉靖示了好,又顯得他能約束黨羽。
比起楊繼盛彈劾中那些冷冰冰的罪狀,這五十萬兩白銀才是嘉靖最看重的"忠心"。
"皇上那邊?"
"龍顏大悅。"常遠山啜了口茶,"呂芳今早暗示,這筆銀子會直接進內承運庫。"
陳恪閉了閉眼。
他原本計劃通過常樂擴大皇室產業收入,提高他拯救楊繼盛的可能性。
但現在嚴嵩獻上這五十萬兩,立刻讓他的努力顯得杯水車薪。
"楊繼盛那邊..."常遠山欲言又止。
"我明白,這事嶽父大人您不能插手,給我透風已經是極限了。"陳恪聲音低沉,"現在隻能寄希望於那篇青詞了。"
他想起自己借袁煒之手獻上的那篇暗藏勸誡之意的青詞。
文中那句"明鏡高懸照肝膽",既誇嘉靖明察秋毫,又暗勸勿害忠良。
若嘉靖能從中領悟...
常遠山突然起身,走到窗前望著夜色:"子恒,你可知為何我今日特意告訴你這些?"
陳恪搖頭。
"因為我看得出,你是真心想救楊繼盛。"常遠山轉身,飛魚服上的金線在燭光下閃閃發光,"但朝堂如戰場,有時候..."他頓了頓,"最好的救人方式,是讓自己活下去。"
陳恪喉頭滾動。
嶽父這是在提醒他——若救楊繼盛的代價是搭上自己,那絕非明智之舉。
"小婿明白。"陳恪鄭重行禮,"多謝嶽父提點。"
陳恪退出書房,穿過回廊時發現常樂正倚在臥房門邊,手裡捧著個紅漆食盒。
見他來了,她立刻迎上來:"恪哥哥,我給你留了碗蓮子羹..."
話音未落,陳恪已將她連人帶食盒一起摟進懷中。
常樂被他這突如其來的擁抱嚇了一跳,食盒差點脫手。
"樂兒..."陳恪的聲音悶在她頸間,"謝謝你。"
常樂怔了怔,隨即明白丈夫指的是什麼。她輕輕拍著陳恪的背,像在安撫一個疲憊的孩子:"傻瓜,你我之間,還用說謝字?"
月光透過窗欞,將兩人的影子投在地上,融為一體。
遠處傳來更夫的梆子聲,驚散了樹梢的烏鴉。
陳恪望著那群黑羽飛向紫禁城方向,心中一片冰涼。
明日那五十萬兩白銀入宮,楊繼盛的命運恐怕就要塵埃落定。
而他唯一能做的,隻剩下等待——等待嘉靖是否會被那篇青詞打動。
"穿越者守則最終條:"陳恪在心中默念,"當所有謀劃都成定局時,請記住——有些結局,隻能交給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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