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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陛下,"陳恪的聲音清朗如玉磬相擊,"楊椒山確是臣同科好友,也確實曾經相聚。"他直視紗幔後的影子,"但臣以為,楊繼盛有失偏頗,用詞頗為不當。嚴閣老勞苦功高,即便底下人犯下些許過錯,也斷和嚴閣老無關。"
徐階坐山觀虎鬥,儘管他不想支持陳恪,也不得不讚歎陳恪的應對堪稱完美。
既承認與楊繼盛的交情無法否認的事實),又否定其彈劾方式保全自身立場);表麵誇嚴嵩"勞苦功高",實則暗示首輔對下屬貪腐失察,約束力不夠埋下反擊伏筆)。更妙的是"些許過錯"四字——將二十四條大罪輕描淡寫為些許過錯,既說確有其事,又給整件事情留下轉圜空間。
精舍內,那素白紗幔後的身影神秘莫測。
嘉靖的聲音從紗幔後飄來,帶著幾分刻意的隨意:"呂芳,陳卿說"些許過錯",你說呢?"
呂芳雪白的眉毛幾不可察地抖了抖,老臉上的皺紋更深了幾分。
他太明白此刻的危險,無論偏向哪一方,都可能猜錯聖意,更會得罪不該得罪的人。
老太監的膝蓋在金磚上碾出濕痕,額頭卻始終緊貼地麵。
"回主子爺,"呂芳的聲音像塊浸了油的棉絮,軟中帶韌,"老奴以為,聖明無過於主子。"他頓了頓,眼角餘光掃過跪伏的三人,"兩位閣老為國事日夜操勞,陳學士獻三市分立、漕糧改銀,充實國庫,九邊無兵患已久,正是主子爺的聖明領導。"
陳恪的指甲掐入掌心。呂芳這老狐狸,看似什麼都沒說,實則把功勞全推給了嘉靖。
知乎收藏夾《太監話術解析》自動翻開:【當被迫表態時,請記住——把功勞歸於領導是最安全的馬屁】。
"即便如陳學士所言,"呂芳繼續道,聲音愈發輕柔,"底下人有些許過錯,那也是一些黑了良心的蛀蟲,不感聖上的栽培之恩,斷和嚴閣老無關。"老太監的額頭在金磚上碾出更深的痕跡,"而陳學士處事最為聖上著想,從不結黨營私。"
嚴嵩的紫竹杖在青磚上輕輕一頓,渾濁的老眼中閃過一絲讚賞。
呂芳這話說得妙,既承認了"些許過錯"的存在,又把責任推給"底下人",同時強調嚴嵩的清白。
更妙的是對陳恪的評價,"從不結黨營私"六字,既暗示陳恪是帝黨,又堵住了嚴嵩繼續攻擊的口子。
紗幔後的影子忽然靜止,嘉靖的聲音帶著幾分玩味:"繼續說。"
呂芳的喉結滾動了一下,老臉皺得更緊。
主子這是要他當台階下啊!
老太監的指尖在袖中掐算,突然成竹在胸:"薊鎮總兵昨日派人押解五十萬兩銀入了京城,說是繳獲而得。"他故意頓了頓,"又聽說懷遠侯常氏經營的香皂產業擴充了兩倍。"
呂芳這是在提醒嘉靖,嚴黨剛獻上五十萬兩,而常樂的香皂產業也在為內承運庫創收。
老太監沒說出口的是:這些銀子最終都流進了嘉靖的私庫。
"啪!"
紗幔突然被一隻枯瘦的手掀開,嘉靖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現在眾人麵前。
道冠上的金絲絛帶隨著動作劇烈晃動,那雙泛著金色的眼睛在三人臉上掃過,最後停在呂芳身上。
"怎麼沒給眾愛卿賜座?"嘉靖的聲音突然變得親切,仿佛剛才的劍拔弩張從未發生。
陳恪的膝蓋早已麻木,卻不敢稍動。
餘光瞥見嚴嵩顫巍巍地試圖起身。
老首輔的喉間發出嘶啞的喘息:"老臣...謝聖上恩典..."那聲音裡的疲憊做不得假,七旬老人跪伏多時,確實已到極限。
嘉靖的眼中閃過一絲不忍,但很快被玩味取代:"呂芳,扶嚴閣老起來。"
呂芳如蒙大赦,連忙上前攙扶。嚴嵩借勢將全身重量壓在老太監身上,枯瘦的手指緊緊抓住呂芳的手臂,青筋暴突。老首輔的表演堪稱完美——既展現了年老體衰的無奈,又恰到好處地勾起嘉靖的憐憫。
"聖上..."嚴嵩的聲音帶著幾分哽咽,"臣老了,有些挪不動了..."
嘉靖突然俯身,語氣緩和許多:"嚴卿為朕操勞多年,朕豈會不知?"他轉向呂芳,聲音陡然提高,"送兩位閣老回去歇息!楊繼盛此事,朕自會計較,嚴閣老勿憂。"
嚴嵩渾濁的老眼微微一亮,隨即又恢複疲憊。
他太明白嘉靖的潛台詞——皇上不會因為一個楊繼盛動搖他的地位。
老首輔顫巍巍地行禮,紫竹杖在地上劃出半圓:"老臣...告退..."
徐階自始至終保持沉默,青色官袍纖塵不染,隻在退出時向陳恪投去意味深長的一瞥。
那目光中有探究,有警惕,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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