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勳貴看似漫不經心,實則全神貫注。陽武侯把玩著手中的蜜餞,靈璧侯的折扇停在半空,懷遠侯則低頭抿茶,掩飾眼中的期待。
陳恪心知肚明——這才是今日的重頭戲。
他輕撫茶盞邊緣,卻仍然吊著眾人的胃口:"國公爺謬讚了。蘇州之戰,實屬僥幸。"
"僥幸?"英國公冷笑一聲,花白眉毛高高揚起,"三千對七千,殲敵六千餘,自損不過百餘,這叫僥幸?老夫雖年邁,卻還不糊塗!"
陳恪不慌不忙地替英國公續上熱茶:"國公爺息怒。晚輩的意思是,若無火器之利,確實難有如此戰果。"
"火器?"陽武侯薛翰眼睛一亮,放下蜜餞湊近幾分,"細說說!"
陳恪指尖輕叩案幾,節奏如同更漏滴水:"晚輩有一問,想請教諸位叔伯——從新兵練到一名百步穿楊的弓箭手,需多久方可成?"
英國公眯起眼睛,沒有立即回答,他感覺陳恪話中有話,這是在引他們入彀。
陽武侯性子急,搶先道:"據我所知,三至五月可熟練拉弓射箭,百步穿楊恐怕得數年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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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也。"靈璧侯折扇輕搖,"得分底子。若無天分,再長時間也無濟於事。何況..."他意味深長地頓了頓,"弓還分輕重,重弓手可是可遇不可求。"
陳恪點頭:"侯爺高見。那晚輩再問——若一名天分極佳的好弓手,半個時辰能開幾次弓?射箭多少步?"
書房內陷入沉默。
幾位勳貴都是沙場老將,自然明白其中關竅——再好的弓手,連續開重弓數次就會手臂酸軟;而有效射程,最多不過八十步。
英國公突然明白了陳恪的意圖,渾濁的老眼中精光暴射:"你是說..."
"火槍。"陳恪聲音清朗,如金玉相擊,"一名成熟的火槍手,一月訓練即可成軍。成軍後,三十息一射,三段陣列來回射擊。"他頓了頓,"且不似弓箭手,數箭後便會手臂酸麻,失去戰力。"
英國公胸膛直打鼓,作為京營統帥,他太清楚這意味著什麼——一支訓練有素的火器部隊,能在短時間內形成恐怖的火力網。
"靖海伯此言,"英國公聲音低沉,"頗有當年太宗建神機營之初心啊。"
陳恪謙虛地拱手:"不敢,萬變不離其宗罷了。"
"但目前大明財政..."英國公沒有繼續說下去。
在座眾人都心知肚明——朝廷連年虧空,九邊軍餉尚且拖欠,哪有餘力大規模換裝?
靈璧侯的折扇在掌心輕敲,突然問道:"即便三月可讓兵熟練掌握火器,那你是怎麼讓他們首先變成"兵"的?"他目光炯炯,"這才是關鍵。"
這個問題直指核心,訓練時間可以縮短,裝備可以改良,但如何讓一群毫無紀律的農夫在短時間內變成令行禁止的士兵?
陳恪早有準備。他取出一張宣紙,提筆蘸墨,在上麵寫下一個"油"字。
墨跡未乾,他又在同一個位置寫下一個"兵"字。
兩字重疊,墨跡暈染,變得模糊不清。
"諸位請看。"陳恪舉起宣紙,"若此時,晚輩想在上麵寫一個"兵"字..."他又取出一張空白宣紙,工整地寫下"兵"字,"這是本來的"油"字,還是"兵"字呢?"
他將兩張紙並排舉起,對比鮮明。
英國暗拍手掌,聲音不覺的高亢:"妙喻!"
陽武侯一拍大腿:"我明白了!那些衛所老兵就像這張"油"字紙,早已沾染舊習。而農家子..."
"如同白紙。"靈璧侯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心思純粹,易於教導。"
懷遠侯常遠誌捋須微笑,眼中滿是得意——看,這就是我懷遠侯府的好女婿!
陳恪放下宣紙,聲音輕卻有力:"叔伯們說的正是!晚輩之所以選擇清白的農家子,正因他們如白紙般純粹。告訴他們前進,他們不會問為何不退;教他們裝填,他們不會偷懶省步。"
英國公緩緩坐回圈椅,花白胡須微微顫抖。
這位執掌京營多年的老將,此刻仿佛看到了大明軍隊的未來——一支紀律嚴明、如臂使指的新軍。
油燈的光影在眾人臉上跳動,勾勒出一幅奇特的畫麵。
四位位高權重的勳貴,此刻竟如同蒙童般,專注地聽一個年輕人講述練兵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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