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的銅鐘在太廟簷角震響,餘音如漣漪般蕩過朱紅宮牆。
黃錦拂塵一甩,尖細的嗓音刺破雲霄:\"吉時已到——\"
這聲宣告如同解開封印的咒語,太廟前的隊伍霎時活了過來。
禮部官員捧著鎏金儀仗率先開道,緊隨其後的嘉靖鑾駕,二十八名太監抬著龍輦穩步前行。
陳恪勒馬立於新軍隊列前方,他望著前方黑甲禁衛押送的俘虜隊伍——那些真倭脖頸套著鐵枷,鎖鏈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刮擦聲。
有個獨眼倭寇突然暴起,卻被禁衛一槍托砸在膝窩,跪倒時額角撞出鮮血。
\"子恒。\"常鈺的銀甲折射著冷光,戰馬不安地打著響鼻,\"該我們了。\"
陳恪頷首,劍鞘輕叩馬鞍。
身後六千靛藍新軍同時挺直腰杆,新軍隊列在最後,負責壓陣。
當第一排軍靴踏出時,六千個足音竟合成同一個節拍,震得道旁樹葉簌簌墜落。
正陽門大街上。
獻俘隊伍剛轉過街角,鼎沸的人聲便如熱浪般撲麵而來。
\"來了!來了!\"
街邊茶樓二層,幾個閒漢猛地探出身子,差點碰翻窗台上的茶盞。
樓下更是一片騷動,有人踮腳張望,有人爬上槐樹,更有甚者直接騎在了同伴肩上。
陳恪輕夾馬腹,白馬溫順地調整著步伐。
他微微眯眼,前方嘉靖的明黃鑾駕正緩緩移動,二十八名太監抬著的龍輦如同漂浮的金色島嶼,在絳紫、靛青的官袍海洋中格外醒目。
\"皇上萬歲——\"
一聲尖利的呼喊突然從街角炸開。
陳恪餘光瞥見是個穿褐色短打的漢子,那人身形魁梧,脖頸青筋暴起,喊完立刻縮回人群。
緊接著,四麵八方都響起類似的呼聲,此起彼伏如同事先排練過的戲碼。
\"是陸炳的人。\"常鈺策馬靠近,銀甲護腕反射著刺目的光,他壓低聲音時,下頜線條繃得如同拉滿的弓弦:\"每個街口都安插了十幾個。\"
陳恪嘴角微揚。
這種把戲他太熟悉了——先由錦衣衛密探帶頭呼喊,再讓安插在人群中的托兒應和,最後裹挾真正的百姓加入。
就像往靜潭投入石子,漣漪自會擴散。
\"皇上萬歲!大明萬歲!\"
呼聲越來越整齊,漸漸彙成震耳欲聾的聲浪。
前排幾個真倭俘虜突然掙紮起來,鐐銬嘩啦作響,立刻被黑甲禁衛用槍托砸得頭破血流。
鮮血濺在青石板上,引來婦人驚恐的尖叫,卻很快被更大的歡呼聲淹沒。
\"低頭。\"
陳恪突然輕喝。
常鈺條件反射般垂下視線,正好錯過鑾駕上嘉靖轉身的瞬間——那位帝王竟在龍輦上站了起來,明黃龍袍的廣袖迎風展開,如同金鵬振翅。
陽光從十二旒冕冠的玉藻間隙漏下,在嘉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他微微仰頭,享受著聲浪衝擊耳膜的戰栗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