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陽如金,懸於中天,乾燥的風卷著塵土,掠過臨時搭建的刑場。
刑場高台漆色尚新,木料縫隙中還滲著鬆脂的清香;四周民居拆除的痕跡如同傷疤,沒有人在乎那些被迫或自願遷走的百姓。
在這裡,唯有那個深著龍袍的身影,才是天地間唯一的主宰。
陳恪立於第二層高台,他目光掃過刑場四周,六千新軍正如潮水般散開,靛藍色軍服在刑場外圍結成鐵桶般的防線,禁衛軍的黑甲則在刑場內圈林立,刀戟如林。
遠處,百姓人頭攢動,踮腳張望,眼中閃爍著興奮與好奇,仿佛即將上演的不是一場血腥處刑,而是一場難得的大戲。
各國使節立於特設的觀禮區,或交頭接耳,或凝神屏息,神色各異。
有人麵露驚懼,有人強作鎮定,更有人眼中閃爍著算計的光芒,似在衡量大明此舉的深意。
嘉靖高坐第三層龍椅,十二旒冕冠垂下的玉藻微微晃動,遮住了他大半麵容,唯有嘴角那一絲若有若無的弧度,透露出帝王此刻的滿意。
祝官洪亮的聲音響徹刑場: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倭寇飄洋過海,犯我大明疆土,其罪有數宗——”
“其一,屠戮百姓,焚毀村鎮,罪不容誅!”
“其二,勾結奸商,私販禁物,禍亂海疆!”
“其三,藐視天威,屢剿不滅,猖獗至極!”
“法不容情,其罪當誅!萬壽帝君特旨,壓赴西市,淩遲處死,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話音落下,眾官員齊齊倒吸一口涼氣。
淩遲!
兩百餘名真倭,同時行刑!
這等場麵,縱是見慣生死的武將,也不由得心頭一凜。
陳恪神色平靜,目光掃過刑場中央——那裡早已立起兩百餘根木樁,每一根上都綁縛著一名倭寇。
他們衣衫襤褸,蓬頭垢麵,有的仍在掙紮,有的已然絕望,更有甚者,口中發出野獸般的嘶吼,眼中凶光不減。
然而,無人理會他們的掙紮。
刑場兩側,兩百餘名劊子手列隊而出,人人身著紅布短褂,手持雪亮短刀,身形魁梧,麵容冷硬。
他們步伐整齊,如同行軍,行至各自負責的犯人麵前,站定。
空氣驟然凝滯。
百姓屏息,使節噤聲,連風聲都似在這一刻靜止。
監斬官抬頭看了看高台上的嘉靖,又低頭確認香柱燃燒的位置,終於,他快步上前,跪伏於地,高聲稟報:
“稟陛下,時辰已到,是否行刑?”
嘉靖的目光透過玉藻,淡淡掃過刑場,唇齒輕啟,隻吐出一字:
“準。”
監斬官渾身一震,隨即起身,深吸一口氣,胸腔如鼓,聲震全場——
“陛下有旨——行刑!”
刹那間,刑場沸騰!
劊子手們齊齊抬手,短刀在陽光下劃出刺目的寒光。
倭寇們瘋狂掙紮,木樁被撞得咚咚作響,繩索勒入皮肉,鮮血滲出,卻無人在意。
\"第一刀,祭天!\"
劊子手的呼喝聲中,觀刑百姓突然騷動。
前排幾個婦人猛地捂住孩童眼睛,自己卻瞪大雙眼;有個穿褐色短打的漢子直接癱坐在地,褲襠下漫開深色水漬;更多人則伸長脖子,喉結滾動如吞咽著什麼。
\"第二刀,告地!\"
這次是左耳。
鮮血順著木樁蜿蜒而下,在青磚縫隙裡彙成暗紅色的小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