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拱在一旁暗自喝彩。徐階這招釜底抽薪著實精妙,既全了舉薦賢能的麵子,又暗損嚴黨根基。
他偷眼看向陳恪,卻見這位年輕的靖海伯麵色如常,唯有指尖在袍袖上輕輕敲擊,節奏如同更漏滴水。
嘉靖擺擺手:"胡卿是有能力的,但東南此時離不開他。換一個吧。"他轉向高拱,"高卿,你覺得如何?"
高拱整了整衣冠,聲音洪亮如鐘:"臣舉薦原聶尚書仍任原職。聶公雖老,但臣聽聞他仍有報效陛下之心..."
"不了。"嘉靖打斷道,"聶卿老矣,安心養老吧。"
陳恪差點笑出聲。若真嫌聶豹老,何不先把七十八歲的嚴嵩踢了?這借口找得實在敷衍。他強壓笑意,低頭盯著青磚縫隙,仿佛那裡藏著無窮奧秘。
"陳卿,"嘉靖突然點名,"你有無人選舉薦?"
精舍內霎時一靜,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陳恪身上。
徐階的笏板微微傾斜,嚴嵩的呼吸幾不可察地加重,高拱則挺直了腰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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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恪心念電轉。
舉薦尚書非同小可,更何況是自己頂頭上司?
他深吸一口氣,聲音誠懇中帶著幾分慚愧:"臣慚愧,臣入仕僅三年,並無合適人選推薦陛下。"
這話說得漂亮,既推脫了舉薦之責,又暗示自己資曆尚淺,不涉黨爭。
徐階與嚴嵩交換了一個眼神,都在心中暗罵:小狐狸!
嘉靖沉吟片刻,麵露失望:"哦...難得召集四位重臣,竟沒一人可解朕憂?"他頓了頓,"就用嚴閣老所薦之人吧。"
徐階藏在袖中的拳頭猛然攥緊,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多年來對嚴嵩的隱忍如潮水般退去,露出堅硬的礁石。
他突然跪地,前額重重磕在金磚上:"臣還有一人舉薦!"
嘉靖正欲起身,聞言又坐回蒲團:"徐卿儘管說。"
徐階抬頭,目光如炬,直指高拱:"臣推舉高尚書為新任兵部尚書!"
高拱臉上的皺紋仿佛在一瞬間凝固了。
他濃眉下的雙眼瞪得滾圓,花白胡須微微顫抖,活像一隻被雷聲驚著的老山羊。
陳恪用餘光瞥見這位盟友的失態,自己心中也是一驚——戶部可是清流的錢袋子,徐階竟舍得用這個位置換兵部?
知乎收藏夾《明代六部權重》自動翻開:【戶部掌天下錢糧,兵部管兵馬調遣,二者相較,前者更利黨爭】。
精舍內靜得能聽見銅鶴香爐中沉香燃燒的劈啪聲。
嘉靖緩慢踱步,那雙龍目閃過一絲玩味的目光。
皇帝修長的手指在道袍袖中輕輕摩挲,他忽然發現這個提議妙極了——高拱在戶部時總以"國庫空虛"為由搪塞他的齋醮開支,若調任兵部...
"高卿確是良選。"嘉靖的聲音忽然輕快起來,像發現了絕妙的丹方,"徐閣老慧眼如炬。"
嚴嵩低垂的眼皮下精光一閃。
老狐狸立刻算清了這筆賬:高拱若離戶部,嚴黨運作得當,說不定能拿下這個油水衙門。
他仿佛已經看見兒子嚴世蕃在書房搓著手籌劃的模樣。
陳恪暗自捏緊了拳頭,聰慧如他也想不出徐階此舉是何用意?難道這位清流領袖竟然臨陣倒戈?
徐階仍跪伏於地,額頭抵著冰涼的青磚。
他慈眉善目的臉上看不出絲毫波動,唯有嘴角一道細如發絲的皺紋泄露了內心的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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