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示前的人群漸漸散去,大多數人搖著頭離開,顯然對這則含糊其辭的公告不感興趣。
但陳恪的目光卻鎖定了幾個神色慌張的小廝——他們或裝作漫不經心地靠近告示,或躲在人後伸長脖子張望,看完後立刻轉身離去,腳步匆匆如逃。
"東南角,灰衣那個。"陳恪突然開口,聲音輕得隻有趙誠能聽見。
趙誠順著他的視線望去,果然看見一個瘦小男子正擠出人群,頭也不回地鑽進一條小巷。
"還有綢緞莊門口穿褐色短打的。"陳恪的指尖在茶盞邊緣輕輕一劃,"以及隆昌盛後門那個探頭探腦的。"
趙誠會意,不著痕跡地向樓下打了個手勢。
茶樓周圍頓時有數名喬裝成貨郎、腳夫的錦衣衛悄然跟上,如影隨形地綴在那幾個可疑身影之後。
"伯爺手段高明。"趙誠忍不住讚歎,"如此一來,便省去了我們將他們一個個找出來的功夫。"
陳恪沒有答話,目光依然追隨著街上的人流。
他的心思顯然不在這上麵,處置這些小蟊蟲簡單,可拔出蘿卜帶出泥,後續的麻煩事還多著呢。
茶香在唇齒間蔓延,帶著微微的苦澀。
陳恪的思緒已飄向更遠的地方——隆昌盛背後的範家,範家背後的嚴黨,以及更深處那張錯綜複雜的利益網絡。
——————
告示貼出去的次日清晨,陳恪與馬德全並肩走在青石板鋪就的庫區小徑上,腳步聲在寂靜的院落中格外清晰。
"馬主事昨夜睡得可好?"陳恪雙手負後,緋色官袍的下擺隨著步伐輕輕擺動,語氣輕鬆得像在談論今日的天氣。
馬德全擦了擦額頭的汗珠,油光滿麵的臉上擠出一絲諂笑:"托伯爺的福,下官...下官睡得還算安穩。"
陳恪嘴角微揚,目光掃過馬德全青黑的眼圈和顫抖的手指——這胖子顯然一夜未眠。
錦衣衛封鎖銀庫後,馬德全被單獨軟禁在西廂房,想必是輾轉反側,度秒如年。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本伯思來想去,"陳恪在一株老槐樹下駐足,伸手撫過粗糙的樹皮,"馬主事在太倉任職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些許賬目疏漏,倒也不必太過苛責。"
馬德全渾濁的眼珠滴溜溜轉了一圈,腰彎得更低了:"伯爺明鑒!下官確實隻是工作疏忽,絕無他意!若伯爺開恩,下官願捐出三年俸祿贖罪..."
陳恪輕笑一聲,目光越過馬德全的肩膀,望向銀庫大門方向。
趙誠的身影正匆匆向這邊走來,身後跟著幾個衣著體麵卻神色惶恐的中年男子。
馬德全的喉結滾動了一下,額頭上滲出更多汗珠。
他偷眼望向越走越近的趙誠一行人,當看清那幾個中年男子的麵容時,肥胖的身軀猛地一顫。
"伯爺!"趙誠在五步外站定,抱拳行禮,"稟伯爺,來了三位商戶,都說曾借銀給馬主事。數目在三五萬兩不等。"
"砰"的一聲悶響,馬德全突然跌坐在地,仿佛地心的引力突然增加了十倍。
他麵如死灰,嘴唇顫抖著卻說不出一個字,隻能徒勞地用手撐地,卻怎麼也站不起來。
陳恪俯身去扶,關切道:"馬主事這是怎麼了?可是身體不適?"他的手臂穩穩托住馬德全的肘部,卻故意不用全力,讓這胖子繼續在地上掙紮。
"下官...下官..."馬德全的聲音像是從喉嚨裡擠出來的,渾濁的眼珠死死盯著那三個商戶,眼中滿是絕望。
那三人穿著上好的杭綢長衫,腰間懸著玉墜,一看就是家境殷實的商賈。
但他們此刻卻都低著頭,不敢與馬德全對視,其中一個年長些的甚至雙腿發抖,幾乎要跪下來。
陳恪鬆開馬德全,任由他癱坐在地,轉向趙誠道:"帶他們去公堂。再找兩個人扶馬主事過去——小心些,馬主事身子不適。"
"遵命!"趙誠一揮手,立刻有兩名錦衣衛上前,一左一右架起馬德全。
這胖子此刻如同一灘爛泥,雙腿根本使不上力,隻能被拖著往前走。
喜歡嚴黨清流之間的第三種活法請大家收藏:()嚴黨清流之間的第三種活法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