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德全罪證確鑿,依律當斬!”陳恪的聲音陡然拔高,如金石擲地,“然此案枝蔓未清!臣已查明,隆昌盛票行東主範永魁,實為馬德全之利益同盟,坐地分贓,沆瀣一氣!臣已將其下獄,其家產、賬冊正在徹查,待…”
“陳侍郎!”一聲厲喝如刀劈斷話語。
嚴世蕃一步跨出隊列,獨眼灼灼如炬,直刺陳恪:“好一個‘利益同盟’!好一個‘坐地分贓’!你口口聲聲‘極有可能’,‘正在徹查’,證據何在?!僅憑馬德全一麵之詞,便敢鎖拿良商,抄沒家產!錦衣衛是你陳家的私兵嗎?!”
大殿嗡然。
“小閣老此言差矣!”陳恪霍然轉身,目光如電,“《大明律》明載:有犯官供詞指認,旁證環伺,即可收監質詢!範永魁涉案之深,馬德全供述鑿鑿,豈容其逍遙法外,湮滅罪證?錦衣衛乃天子親軍,緝拿嫌犯,正是奉旨而行,何來私兵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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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個奉旨而行!”羅龍文陰惻惻接口,聲音不大卻字字誅心,“陳侍郎指揮錦衣衛如臂使指,馬德全前日暴斃詔獄,今日範永魁又入你彀中!這錦衣衛到底是聽皇上的,還是聽你靖海伯的?如此目無君父,跋扈擅權,視國法綱紀為何物?!”
“羅侍郎慎言!”張居正突然出聲,聲音冷冽如冰,“陳侍郎奉旨辦案,何來擅權?馬德全之死自有仵作勘驗,豈可妄加揣測!至於範永魁,既有供詞牽連,收審查問乃應有之義!羅大人如此急切,莫非與那範家…”
嚴黨的幾名侍郎立刻附和加入戰場:
"錦衣衛乃天子親軍,豈能隨意調用?"
"陳侍郎將錦衣衛視作家奴乎?"
"目無君父!跋扈專權!"
聲浪如潮,幾乎要將陳恪淹沒。
陳恪立在原地,嘴角幾不可察地揚起一個像素點。
知乎收藏夾《官場博弈論》自動翻開:【當對手群起攻之時,通常意味著他們已無實質論據】。
珠簾後的身影依然紋絲不動,仿佛在欣賞這場鬨劇。
就在指責聲浪即將攀至頂峰之際,陳恪動了。
他再次探手入袖,動作從容不迫,仿佛隻是要整理一下衣袖。
然而,當他抽出手時,掌中已多了一本薄薄的、封麵泛黃的賬冊。
他沒有看任何人,目光越過喧囂的人群,再次投向那明黃的紗簾,聲音陡然拔高,清越如龍吟,瞬間壓過了殿內所有的嘈雜:“啟奏陛下!臣昨夜於範永魁府邸密室之中,搜獲此物!”
他高高舉起那本賬冊,如同舉起一枚炸彈:“此乃範永魁親筆所錄之‘孝敬’賬冊!其上所載,乃曆年京中各部、各衙,乃至某些勳貴府邸,收受其‘心意’之明細!一筆筆,一樁樁,時間、人物、數額,分毫不差!臣粗略觀之,觸目驚心!此冊在此,恭請聖覽!”
話音未落,陳恪已將賬冊遞向再次疾步下階的黃錦。
黃錦雙手接過那本薄薄的冊子,入手卻仿佛重逾千斤。
他麵色凝重,轉身欲再次走向紗簾。
就在此時!
“叮——”
又是一聲清脆悠揚的銅磬聲,自簾後傳來,比方才那一聲更加清晰,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瞬間滌蕩了殿內所有的喧囂。
緊接著,那厚重的紗簾,被兩名小太監無聲地、緩緩地向兩側拉開。
簾後,一身素青道袍的嘉靖皇帝,負手而立。
他麵容清臒,目光深邃如古井寒潭,周身仿佛籠罩著一層淡淡的煙霞。
他沒有立刻說話,隻是靜靜地掃視著殿內神色各異的群臣,嘴角似乎噙著一絲看透世情的淡漠笑意。
他緩緩踱步,道袍下擺紋絲不動,如同行雲流水,踏下丹陛,步入大殿中央。每一步都仿佛踏在眾人的心弦之上。
最終,他在距離陳恪和嚴世蕃不遠處站定,目光掠過那本被黃錦捧在手中的賬冊,又掃過嚴世蕃鐵青的臉,最後落在陳恪平靜無波的臉上。
嘉靖終於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韻律:
“金鱗本非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
九霄龍吟驚天變,淺灘蝦蟹現真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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