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去詔獄...看看椒山。"
楊繼盛因上《請誅賊臣疏》彈劾嚴嵩而下獄已有兩年,雖經陳恪暗中周旋保住了性命,但處境依然艱難。
去看他並非難事——嶽父常遠山就負責詔獄——但這背後的政治風險...
"石麓兄,"陳恪壓低聲音,"你可想清楚了?嚴閣老若知道你去看他..."
李春芳的圓臉上罕見地浮現一絲倔強:"我知道風險。但椒山已經被關了兩年了,我想去看看他。"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自嘲,"雖然我不像你風頭正盛,可以和嚴閣老掰掰手腕,但我也不怕。"
陳恪怔住了。
在他印象中,李春芳向來圓滑處世,從不輕易涉足政治漩渦。今日這番表態,讓他看到了這位同年不為人知的一麵。
"這倒是讓老弟我慚愧了。"陳恪突然伸手摟過李春芳的肩膀,親熱地說道,"既如此,咱們一起去吧。"
李春芳眼中閃過一絲感激,重重點頭。
詔獄位於皇城西北角,高牆深院,即使在正午時分也透著一股陰森之氣。
陳恪亮出腰牌,守衛立刻恭敬放行。穿過三道鐵門,潮濕腐臭的空氣撲麵而來,夾雜著隱約的呻吟聲。
"這邊走。"陳恪低聲指引,帶著李春芳向最裡間的牢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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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房儘頭,一個蓬頭垢麵的身影蜷縮在角落,手腳上的鐐銬在昏暗光線下泛著冷光。聽到腳步聲,那人緩緩抬頭,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光亮。
"椒山兄..."李春芳聲音哽咽,快步上前。
楊繼盛艱難地支起身子,鐐銬嘩啦作響。他瘦得脫了形,顴骨高聳,唯有那雙眼睛依然炯炯有神:"石麓?子恒?你們怎麼來了?"
陳恪蹲下身,從懷中取出一個油紙包:"帶了點吃食,還有傷藥。"
楊繼盛苦笑一聲,乾裂的嘴唇滲出血絲:"多謝。不過這些東西,怕是留不住。"
"放心,"陳恪壓低聲音,"我已打點過獄卒。嶽父也交代過了,不會有人為難你。"
李春芳眼眶發紅:"椒山,你...受苦了。"
楊繼盛搖搖頭,眼中閃過一絲堅毅:"比起邊關將士的苦,我這算什麼?"他突然抓住陳恪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子恒,朝中如何?嚴黨可還猖獗?"
陳恪沉默片刻,輕聲道:"嚴嵩仍是首輔,但其子嚴世蕃近日因太倉案受挫,氣焰稍斂。"
"太倉案?"楊繼盛眼中精光一閃,"可是銀庫虧空之事?"
陳恪點頭,簡單講述了事情經過。楊繼盛聽罷,仰天大笑,笑聲在陰暗的牢房中回蕩:"好!好!天理昭昭,報應不爽!嚴嵩老賊,終有今日!"
笑聲戛然而止,楊繼盛劇烈咳嗽起來,嘴角溢出一絲鮮血。
李春芳連忙扶住他,從懷中取出手帕為他擦拭。
"椒山,認罪吧。"李春芳聲音顫抖,"留得青山在..."
"不!"楊繼盛猛地推開他,眼中燃起熊熊怒火,"我楊繼盛寧可死在這詔獄之中,也絕不向奸臣低頭!"他轉向陳恪,目光如炬,"子恒,你如今聖眷正隆,當為天下百姓謀福,切莫學那些趨炎附勢之徒!"
陳恪心頭一震。楊繼盛的話像一柄利劍,直刺他心中最柔軟處。這兩年來,他周旋於各方勢力之間,雖有所建樹,但也不得不做出許多妥協...
"椒山兄放心,"陳恪鄭重承諾,"我雖不能如你這般剛直,但必不負所學,不負聖恩。"
楊繼盛盯著他看了許久,終於緩緩點頭:"好,我信你。"
探視時間很快結束。臨走前,陳恪悄悄塞給獄卒一錠銀子,低聲囑咐:"好好照顧楊大人,若有人問起,就說是我嶽父讓來的。"
獄卒連連點頭,將銀子揣入懷中。
走出詔獄,刺骨的寒風迎麵撲來。李春芳長歎一聲:"子恒,椒山他...還能出來嗎?"
陳恪望著灰蒙蒙的天空,輕聲道:"隻要人在,就有希望。"
兩人沉默地走在回城的路上,雪又開始下了,細碎的雪花落在肩頭,很快消融不見。
"石麓兄,"陳恪突然開口,"今日之事,多謝你。"
李春芳疑惑地看著他:"謝我什麼?"
"謝謝你提醒我,為何要做官。"陳恪的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有些事,比仕途更重要。"
李春芳眼中閃過一絲了然,伸手拍了拍陳恪的肩膀。兩人相視一笑,默契地加快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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