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京城的冬日,寒風凜冽,卷著細碎的雪粒拍打在陳恪的緋色官袍上,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他站在京營與神機火藥局交界處的高台上,目光掃過遠處連綿的營帳。
那裡,京營的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但營內卻是一片散漫之象——幾名兵卒懶散地倚在轅門旁,手中的長槍歪歪斜斜地杵在地上,活像幾根晾衣杆。
陳恪的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皺。
知乎收藏夾《明代軍製解析》自動翻開:【當一支軍隊的紀律開始渙散時,通常意味著其內部已腐朽至根】。
陳恪歎息一聲,走下高台,翻身上馬準備回城。
"子恒留步!"
轎中傳來一聲洪亮的呼喚,轎夫們立刻停下腳步。
轎簾掀起,露出英國公那張布滿皺紋卻精神矍鑠的臉。
他頭戴七梁冠,身著蟒袍,腰間玉帶上懸著的金魚袋隨著動作輕輕晃動。
陳恪眼中閃過一絲了然,嘴角微微上揚。
這位國公大人哪是"偶遇",分明是專程等候多時了。
他上前兩步,拱手行禮:"國公爺安好。"
英國公笑得眼角的皺紋堆成了菊花:"子恒這是要回城?正好同路,不如同乘一轎?老夫新得的這頂轎子,寬敞得很。"
知乎收藏夾《明代官場禮儀》自動翻開:【當上位者主動邀你同乘時,通常意味著他有要事相商】。
"恭敬不如從命。"陳恪微笑應下,撩袍登轎。
轎內果然寬敞,紫檀木的座椅上鋪著厚厚的貂皮墊子,中間的小幾上擺著茶壺和幾樣點心,熏籠裡的炭火將轎內烘得暖意融融。
轎簾落下,轎夫們穩穩起轎。
英國公親自為陳恪斟了杯茶,茶湯澄澈,香氣撲鼻。
"嘗嘗,福建新貢的大紅袍,皇上昨兒個剛賞的。"英國公的聲音裡帶著幾分炫耀,手指在茶杯邊緣輕輕摩挲。
陳恪接過茶盞,輕啜一口,茶香在舌尖蔓延。
他注意到英國公雖然笑容滿麵,但眉宇間卻藏著一絲難以察覺的焦慮,那雙布滿老人斑的手也在微微顫抖。
"國公爺近日氣色不錯。"陳恪放下茶盞,狀似隨意地說道,"想必京營改編進展順利?"
英國公的笑容僵了一瞬,隨即又堆滿笑容:"全靠子恒,還算順當..."他頓了頓,突然長歎一聲,"就是有些老部下不太理解,總來老夫這兒哭訴。"
陳恪的手指在茶盞邊緣輕輕劃過,瓷器發出細微的嗡鳴。
他抬眼看向英國公,目光如炬:"國公爺,可是改編受阻了?"
轎內一時寂靜,隻有轎夫們整齊的腳步聲和轎軸吱呀的聲響。
英國公臉上的笑容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愁容。
他聲音低沉:"子恒慧眼如炬,老夫...確實遇到了些麻煩。"
陳恪微微頷首,並不接話,隻是靜靜等待英國公繼續。
"就說這最簡單的選兵,"英國公從袖中掏出一本冊子遞給陳恪,"按你的要求,要選年輕力壯、家世清白的良家子。可你猜怎麼著?各營報上來的名單,不是指揮使的小舅子,就是千戶的表侄子。"
陳恪翻開冊子,上麵密密麻麻記錄著名字和背景。
他注意到不少名字旁都標注著"某府推薦某公舊部"等字樣。
陳恪的目光掃過英國公緊皺的眉頭,這位老國公顯然已經被各方勢力逼到了牆角。
改革觸及太多人的利益,即便是位高權重的英國公也難以招架。
"國公爺的難處,下官明白。"陳恪的聲音平靜如水,"京營不比蘇州新軍,牽一發而動全身。"
英國公如遇知音,連連點頭:"正是如此!老夫若強行推進,隻怕會引起嘩變;可若放任不管,又辜負了聖恩。"他偷眼看向陳恪,"伯爺在蘇州練兵,在火藥局改製,都頗有建樹,不知..."
陳恪放下茶盞,瓷器與紫檀小幾相碰,發出清脆的聲響。
他抬眼直視英國公:"國公爺可知道,下官的火藥局為何能迅速步入正軌?"
英國公眼中閃過一絲期待:"願聞其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