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在殷、梁二人臉上掃過,充滿了譏諷:“清流砥柱?心之所向?好一個大義凜然!好一個有所為有所不為!”
他頓了頓,聲音陡然轉厲,如同毒蛇吐信,“既然如此清高,如此不屑於‘歪門邪道’,那你們為何不去拜會那位靖海伯陳恪陳大人?!他如今聖眷正隆,又身兼兵部要職,主持火藥局,深得陛下信任,更是此次恩科副主考!論清正廉明,論不徇私情,他陳恪在朝野上下可是有口皆碑!你們怎麼不去找他?怎麼不去向他‘投效’你們的抱負?!”
他猛地指向殷士儋和梁夢龍,聲音尖銳:“莫非是你們身不夠正?還是怕他那雙眼睛太毒,看穿了你們‘投效’清流背後,也未必就乾淨的心思?!說到底,你們和我曹大章,又有何本質不同?!不過是一個選了嚴家,一個選了徐家,都自詡高明罷了!五十步笑百步,裝什麼清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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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大章!你!”殷士儋和梁夢龍被這番誅心之論氣得渾身發抖,臉色煞白,卻一時語塞。
這句話像一盆冰水,瞬間澆熄了殷士儋和梁夢龍臉上的激憤,也讓他們啞口無言。
雅間內再次陷入死寂。
他們當然想過陳恪。
這位年輕的靖海伯,狀元出身,戰功赫赫,聖眷優渥,更以“孤臣”姿態不依附任何派係,正是他們這些有抱負的年輕士子心中理想的“明主”形象。
然而,現實是殘酷的。
無論他們通過何種隱秘的門路遞話、投帖,甚至想方設法托關係,得到的反饋都隻有一個:靖海伯府閉門謝客,陳大人忙於公務,概不見外客。
陳恪像一塊毫無縫隙的磐石,將所有試圖“提前投效”或“尋求關照”的門路都堵得死死的。
他的姿態無比明確:考場見真章。
曹大章這誅心之言,精準地戳中了他們心中那點隱秘的、未能如願的尷尬和一絲難以言說的羞慚。
他們並非不想走陳恪的門路,而是根本走不通!
這讓他們之前的辯解,在曹大章看來,顯得格外虛偽。
溫應祿看著眾人反應,尤其是殷、梁二人的沉默,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失望,但更多的是對陳恪此舉的認同與一絲敬意。
而陳謹,這位隻知聖賢文章的書呆子,此刻才後知後覺地瞪大了眼睛,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終於忍不住。
陳謹怯生生地小聲問道:“諸位…諸位兄台…你們…你們在說什麼?什麼嚴府?什麼徐閣老?什麼靖海伯?這…這與科考文章有何乾係?聖人之道,不是教導我們‘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嗎?這…這私下拜會,豈非有違聖人訓導?”
他的聲音不大,卻在這詭異的寂靜中格外清晰,充滿了純粹的不解和困惑,像一盆冷水,澆在眾人心頭。
讓這場因利益與立場而起的激烈爭吵,顯得更加諷刺和悲哀。
曹大章看著陳謹那茫然無辜的臉,再看看其他人或憤怒或羞愧的表情,突然覺得無比荒謬和疲憊。
他猛地一拂袖,將麵前的杯盤掃落在地,發出刺耳的碎裂聲。
“道不同,不相為謀!”他聲音冰冷,帶著濃濃的失望和決絕,“我曹大章行事,自問光明磊落,為求一個前程,拜會當道,何錯之有?總好過某些人,道貌岸然,表麵公允,背地裡卻苟且行事,連自己想投靠誰都不敢明說!這頓飯,曹某吃不下去了!告辭!”
說罷,他看也不看眾人,轉身大步流星地摔門而去,隻留下滿地狼藉和一室死寂。
雅間內,隻剩下燭火搖曳,以及溫應祿沉重的喘息、殷梁二人難堪的沉默,還有陳謹那依舊茫然無措的眼神。
溫應祿看著曹大章離去的方向,又看看沉默的殷梁二人,再看看懵懂的陳謹,最終頹然坐下,抓起酒壺,仰頭猛灌了一大口。
辛辣的液體灼燒著喉嚨,卻澆不滅他心中的悲涼與憤怒。
這科場,這官場,比他想象的還要汙濁不堪。
而那位靖海伯陳恪,他的鐵麵無私,此刻在溫應祿心中,竟成了這渾濁世道中唯一可見的、卻又遙不可及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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