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海伯府的門扉在陳恪身後沉重合攏,隔絕了外界的喧囂與血腥氣。
他卸下朝堂的威儀,眉宇間是難以掩飾的疲憊,仿佛剛從一場無形的鏖戰中歸來。
腳步剛踏入前院,便聽到一陣清脆如銀鈴的笑聲由遠及近。
“恪哥哥!”
常樂抱著三個月大的陳忱,如同一隻輕盈的彩蝶,從內院翩躚而至。
她臉上洋溢著明媚的笑容,懷裡的小家夥也咿咿呀呀地揮舞著小手,仿佛在歡迎父親的歸來。
常樂正想如往常般撲上去,用她的活潑驅散丈夫的倦意,目光卻越過陳恪的肩膀,定格在緊隨其後步入庭院的那道挺拔身影上。
常樂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腳步也頓在原地,像個被抓了現行、準備調皮卻被家長撞見的孩子。
她下意識地抱緊了懷中的兒子,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心虛和驚訝:“爹……你怎麼來了?”
常遠山一身便服,但那股錦衣衛同知特有的沉凝氣勢卻難以掩蓋。
他板著臉,故意冷哼一聲,目光掃過女兒:“怎麼?不歡迎爹了?我來看看我的外孫小忱兒,可彆像他娘一樣,嫁了人就不管她爹了!”
語氣裡帶著老父親的嗔怪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落寞。
常樂是何等機靈?她眼珠一轉,剛才那點被抓包的窘迫瞬間煙消雲散。
她抱著孩子,像隻靈巧的兔子,從陳恪身邊“嗖”地一下蹦到常遠山跟前,仰起臉,拖長了調子,聲音又軟又糯:“爹~~~~~”
這一聲“爹”,尾音拖得九曲十八彎,帶著十足的撒嬌意味,瞬間擊穿了常遠山刻意板起的嚴肅麵孔。
老父親那剛強如鐵的內心,在這聲呼喚麵前簡直不堪一擊。
他臉上的冰霜肉眼可見地融化,無奈地搖搖頭,“好了好了,丫頭,彆鬨了。為父和子恒還有正事要說。”
他伸手小心翼翼地接過外孫陳忱,小家夥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著外公,小手無意識地抓撓著常遠山胸前的衣襟。
常遠山堅硬的心瞬間軟得一塌糊塗,抱著外孫,臉上的線條都柔和了許多。
他看向陳恪,眼神示意書房的方向。
常遠山想支開女兒,可常樂哪是那麼容易打發的?
她非但沒走,反而往旁邊一站,理直氣壯地說:“我不走!我要聽!我可是靖海伯府的‘女諸葛’,恪哥哥說的!”
她說著,還得意地朝陳恪揚了揚下巴。
常遠山無奈地看了女兒一眼,又看看女婿,最終隻能默認。
陳恪看著妻子嬌憨又帶著狡黠的模樣,連日來的疲憊似乎都消散了幾分。
他嘴角微揚,對常遠山道:“嶽父大人,無妨。樂兒心思玲瓏,聽聽也無妨,或許真能出些好主意。”
他深知常樂並非尋常閨閣女子,她的商業頭腦和敏銳直覺,有時確實能提供意想不到的視角。
三人移步至書房。
陳恪小心地將門關好,隔絕了外界的聲響。
常遠山將熟睡的小忱兒輕輕放在一旁鋪著軟墊的搖籃裡,這才轉向陳恪,壓低聲音道:“陳洪這廝,得了旨意,如同瘋狗出籠,四處攀咬。東廠詔獄如今人滿為患,他行事毫無顧忌,隻求擴大事態,牽連甚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