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狼來了”的故事總是有道理的。
過了兩日,陳恪自覺恢複了些精神,又故技重施。常樂端著一碗剛熬好的參湯進來,他立刻哼哼唧唧,說手臂抬不起來。
常樂瞥了他一眼,沒說話,隻是坐到榻邊,舀起一勺湯,輕輕吹了吹,遞到他嘴邊。陳恪美滋滋地張嘴喝了,正得意於自己的“演技”,卻見常樂放下湯碗,忽然伸手,精準地在他肋下淤青邊緣輕輕按了一下。
“嗷——!”陳恪猝不及防,痛得差點從榻上彈起來,眼淚都快飆出來了。這回是真疼!
常樂收回手,抱著胳膊,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嘴角帶著一絲洞悉一切的笑意:“嗯?不是手臂抬不起來嗎?怎麼肋下也疼了?陳大人,你這傷……轉移得挺快啊?”
陳恪捂著傷處,疼得直抽冷氣,看著自家娘子那似笑非笑的眼神,終於明白什麼叫“玩火自焚”。他苦著臉,連連告饒:“娘子慧眼如炬!為夫……為夫知錯了!再也不敢了!真的!老實了!絕對老實了!”
看著他這副“認罪伏法”的可憐樣,常樂終究是繃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眼波流轉間,儘是溫柔與無奈。她重新端起湯碗,語氣軟了下來:“行了,快把湯喝了,涼了就沒藥效了。再敢耍花樣,仔細你的皮!”
陳恪立刻點頭如搗蒜,乖乖張嘴,享受著娘子親手喂的湯,再不敢有半分造次。那湯似乎也格外香甜起來。
剛滿周歲的陳忱穿著暖和的小襖,在一旁正努力地嘗試著翻身或坐起來,嘴裡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
他烏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躺在榻上的父親,有時會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朝著父親的方向抓撓,似乎想觸碰那纏著白布的手臂。
常樂會走過去,溫柔地將兒子抱起來,走到榻邊。她小心地握著陳忱的小手,輕輕碰碰陳恪沒有受傷的手指,柔聲道:“忱兒乖,爹爹受傷了,要好好休息哦。”
陳忱似乎能感受到母親的溫柔和父親的目光,咧開沒牙的小嘴,發出“咯咯”的笑聲,小手在空中揮舞著。
陳恪看著兒子天真無邪的笑容,聽著那軟糯的笑聲,隻覺得戰場上所有的疲憊和傷痛都被這溫暖的一幕驅散了。他伸出手指,輕輕勾住兒子的小手,眼中充滿了慈愛和滿足。
而暖閣的另一邊,陳恪的母親王氏,則一直沉浸在一種虔誠的感恩之中。
她幾乎每日都要在暖閣角落的小香案前焚香禱告。
香案上供著一個小小的神主牌位,上麵沒有具體名號,隻刻著“天地神靈護佑”幾個字。
嫋嫋青煙中,王氏雙手合十,閉目低語,聲音充滿了感激與虔誠:“……信女王氏,叩謝天地神靈,護佑我兒恪兒平安歸來……沙場凶險,刀劍無眼,全賴神靈慈悲,庇佑周全……信女願日日焚香,供奉心誠,惟願神靈繼續保佑我兒身體康健,家門平安……”
她並不提佛,也不言道,隻是樸素地信仰著冥冥之中護佑她兒子的力量。
在她看來,陳恪能從那樣慘烈的戰場上活著回來,除了兒子的本事,必定是神靈的慈悲庇護。
這份虔誠的還願之心,是她表達母愛與感激最直接的方式。
暖閣一角的軟墊上,鋪著厚厚的、觸感柔軟的絨毯,那是常樂特意為兒子準備的“小天地”。
剛滿周歲的陳忱,穿著鵝黃色的小襖,像個圓滾滾的糯米團子,正趴在那裡,努力地探索著這個新奇的世界。
他的小腦袋微微抬起,烏溜溜的大眼睛像兩顆浸在水裡的黑葡萄,充滿了純粹的好奇,滴溜溜地轉著,最終定格在躺在不遠處軟榻上的父親身上。
陳忱還不會走路,也還不會說話,隻能用咿咿呀呀的嬰語來表達他的情緒。
此刻,他正發出“啊…哦…呀…”的軟糯聲音,小胳膊小腿兒也在絨毯上笨拙地劃拉著,似乎想朝著父親的方向挪動。
他嘗試著翻身,小屁股撅起來,用力一扭,卻隻翻到一半,又“噗通”一聲趴了回去,他也不惱,隻是用小拳頭捶了捶軟墊,繼續發出意義不明的音節,目光卻始終追隨著父親纏著白布的手臂。
常樂放下手中的藥碗,看到兒子的舉動,眼中滿是溫柔的笑意。
她輕步走過去,在兒子身邊蹲下,柔聲道:“忱兒,想爹爹了是不是?”她伸出纖細的手指,輕輕點了點兒子肉乎乎的小臉蛋。
陳忱似乎聽懂了母親的溫柔,咧開沒牙的小嘴,露出粉嫩的牙床,發出“咯咯”的清脆笑聲,口水順著嘴角流下一點晶瑩的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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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興奮地揮舞著小手,朝著父親的方向抓撓,仿佛想抓住那抹熟悉的氣息。
常樂小心地將兒子抱起來,讓他舒服地靠在自己臂彎裡。她抱著陳忱走到榻邊,在距離陳恪手臂稍遠一點的位置停下,避免碰到傷口。
她握著兒子的小手,輕輕地、輕輕地碰了碰陳恪沒有受傷的手指指尖,聲音放得更柔:“忱兒乖,爹爹這裡痛,我們輕輕碰一下就好,讓爹爹好好休息哦。”
陳忱似乎被父親指尖的溫度吸引,也或許是被母親溫柔的聲音安撫,他不再揮舞手臂,而是安靜下來,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陳恪,長長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樣撲閃著。
他小小的手指蜷縮著,在陳恪的指尖上輕輕蹭了蹭,那是一種無意識的、帶著依戀的觸碰。
陳恪躺在榻上,側過頭,目光溫柔地籠罩著兒子。
看著那張與自己似有幾分相似、卻稚嫩無比的小臉,看著他清澈見底、不含一絲雜質的眼眸,聽著他偶爾發出的、意義不明卻無比悅耳的咿呀聲,戰場上所有的血雨腥風、朝堂上的波譎雲詭、身體上的疼痛疲憊,仿佛都在這一刻被這小小的、溫暖的生命奇跡般地撫平了。
他心中湧動著難以言喻的暖流和滿足感,仿佛擁有了整個世界。
他小心翼翼地、極其緩慢地移動著自己沒受傷的那隻手,生怕驚擾了這溫馨的畫麵,最終,他的食指輕輕勾住了兒子軟軟的小拇指。
陳忱似乎感受到了父親的回應,小嘴又咧開了,發出更響亮的“咯咯”笑聲,小腿兒在母親懷裡愉快地蹬了幾下。
這純粹而簡單的快樂,如同最溫暖的陽光,穿透了陳恪身上的傷痛和心頭的塵埃,照亮了他疲憊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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