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帝的目光瞬間變得更加幽深難測,他並未立刻斥責陳洪的逾越,反而順著這話,將視線重新聚焦在陳恪身上,語氣中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令人心悸的疏離感:“陳卿,陳洪問你話呢。你,如何說?”
這種疏離,源於他此刻“誰也不信”的極端心態,也是他一手扶持陳恪以來,極少顯露出的猜疑時刻。
麵對這咄咄逼人的構陷和帝王冰冷的質詢,陳恪非但沒有驚慌,反而嘴角勾起一絲清晰的冷笑。
他先是瞥了陳洪一眼,那眼神如同看跳梁小醜,充滿了毫不掩飾的鄙夷,隨即轉向嘉靖,聲音陡然提高,帶著一種金鐵交擊般的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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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公公此言,何其荒謬!臣與海瑞,不過數麵之緣,談何私交甚篤?若論舉薦,臣舉薦的是其剛直之性,可任查勘賑務之勞,何錯之有?難道因其今日之事,臣昔日舉賢便成了罪過?此乃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他頓了一頓,目光毫不避諱地迎向嘉靖帝那探究的視線,語氣轉而沉痛卻無比堅定:
“至於棺木…海瑞備下一口棺材,便顯得忠勇了?臣卻早已為自己,為我大明將士,備下了成千上萬口棺材!”
“它們不在哪家店鋪後院,而是在蘇州城下,抵禦倭寇的血火之中!在密雲城外,阻擊韃靼的鐵騎之前!臣與麾下將士,每一次出征,皆抱必死之心,馬革裹屍,乃我輩榮光!此等‘棺木’,臣備得,萬千大明忠烈將士都備得!何必等到今日?!”
這番話,擲地有聲,氣勢磅礴!
瞬間從討論海瑞個人“死諫”的悲壯,拉高到了為國赴死的宏大敘事層麵,相比之下,陳洪那點陰險的揣測頓時顯得猥瑣不堪,格局渺小!
陳恪趁勢再次躬身,語氣斬釘截鐵:“若陛下因臣昔日舉薦海瑞之事,認為臣有失察之罪,臣願領責問罪,絕無怨言!然,若有人欲借此攀誣,臣,萬死不敢受!”
至此,陳恪的目的已然清晰。
其一,他絕不能允許海瑞這驚天動地的直諫,被簡單定性為官場權力鬥爭的陰謀產物,那是對海瑞人格和信念的侮辱,也是對他陳恪自身格局的貶低。
他必須將海瑞此舉的“獨立性”和“純粹性”在一定程度上剝離出來,哪怕自己需要承擔部分“失察”的責任。
其二,他敏銳地洞察到嘉靖此刻陷入了“十麵埋伏”般的極度猜忌和恐慌中,身體狀態極差。
而陳恪的權力根基,深深係於嘉靖一身的信任。
裕王雖是唯一繼承人,且和陳恪關係匪淺。
但裕王對他的信任,很大程度上源於嘉靖對他的看重和扶持。
一旦嘉靖徹底崩潰或對他失去信任,他的一切經營都將如空中樓閣般坍塌。
因此,他必須站出來,不是單純為自己辯解,更是要維護嘉靖此刻搖搖欲墜的心理防線和帝王權威。
讓皇帝感覺到,至少還有他這樣手握實權、功勳卓著的近臣,是明確站在皇權一邊,而非參與那“逼宮”的想象性陰謀。
他是在給嘉靖喂一顆“定心丸”。
眼見陳恪一番話竟將不利局麵扭轉,甚至隱隱壓過了陳洪的氣焰,趙貞吉終於找到了插話的機會,他連忙撲倒在地,聲音帶著哭腔和無比的“忠誠”:“陛下!陛下明鑒!臣身為戶部主官,馭下無方,致使出了海瑞這等狂悖不法之徒,無論其是否有人主使,臣都罪該萬死!懇請陛下重重責罰微臣,以正綱紀!”
然而,他的表忠在此刻顯得如此蒼白無力,甚至有些滑稽。
嘉靖帝靜靜地聽著,看著,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在陳恪、趙貞吉、陳洪以及伏地不語的徐階等人身上緩緩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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