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雨雪連綿不絕,涪縣城外的蜀軍大營籠罩在一片濕冷的霧氣中。諸葛瞻站在營帳前,鐵甲上凝結的水珠不斷滑落,在泥地上砸出一個個小坑。他望著遠處朦朧的山影,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劍柄上的紋路。
"這鬼天氣..."他低聲咒罵著,呼出的白氣很快消散在雨中。自從離開成都,他的眉頭就沒有舒展過。父親當年北伐時,可曾也經曆過這樣的困境?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被他狠狠壓了下去——他怎能與父親相提並論?
"都督!"黃崇冒雨奔來,蓑衣上的水珠隨著他的動作四處飛濺,"斥候來報,魏軍前鋒已過七盤山!若不速占險要,恐敵軍長驅直入啊!"
諸葛瞻的指尖在劍柄上收緊,指節泛白。他想起臨行前劉禪在朝堂上說的話:"愛卿乃丞相之子,必能繼承父誌..."當時滿朝文武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那些期待的眼神現在想來卻像刀子一樣紮人。
"再等等..."他聽見自己乾澀的聲音,"我軍長途跋涉,士卒疲憊,需休整幾日..."
黃崇急得直跺腳,雨水濺在兩人之間的泥地上:"戰機稍縱即逝啊都督!若讓鄧艾過了七盤山,蜀中平原無險可守!您想想街亭之戰的教訓!"
"住口!"諸葛瞻猛地轉身,鐵甲發出刺耳的摩擦聲,"我自有主張!"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黃崇是父親的好友黃權之子,這話說得太重。
營帳內的燭火被風吹得忽明忽暗,映得諸葛瞻臉色陰晴不定。他盯著掛在帳中的蜀地輿圖,手指懸在七盤山的位置,卻遲遲沒有落下。父親會怎麼做?這個念頭又冒了出來,他煩躁地揮了揮手,像是要趕走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容我再想想..."他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黃崇營帳
夜深人靜,黃崇獨自坐在案前,手中的軍報已被他攥得皺皺巴巴。燭淚堆積如小山,映照著他通紅濕潤的雙眼。帳外雨聲淅瀝,像極了二十年前在祁山大營的夜晚。
"丞相..."他突然伏案痛哭,肩膀劇烈顫抖,"若您在天有靈,看看您兒子..."淚水砸在竹簡上,暈開了墨跡。他想起建興十二年,諸葛亮在五丈原病重時,曾握著他父親的手說:"我兒年幼,他日若能為國效力,望公等多多扶持..."
"扶持?"黃崇苦笑著搖頭,"如今連軍議都插不上話..."他想起白日裡諸葛瞻那閃爍不定的眼神,和當年馬謖在街亭時的神情何其相似。
帳外傳來巡邏士兵的腳步聲,黃崇趕緊抹了把臉。他展開被揉皺的軍報,上麵鄧艾的進軍路線清晰可見。手指無意識地描摹著七盤山的地形,他突然覺得胸口發悶——蜀漢的氣數,難道真要斷送在他們這一代人手裡?
三日後,急報如驚雷炸響整個蜀軍大營。
"報——!魏軍已突破七盤山,正向涪縣殺來!"
諸葛瞻手中的茶杯"啪"地摔碎在地。滾燙的茶水濺在他的戰靴上,他卻渾然不覺。他猛地站起身,鐵甲碰撞聲在死寂的大帳中格外刺耳。
"前軍...前軍呢?"他的聲音在發抖。
"已被鄧艾擊潰!"
諸葛瞻踉蹌後退一步,扶住案幾才沒有跌倒。案上的地形沙盤被他的手肘碰歪了,代表蜀軍的小旗倒了一片。帳中諸將麵麵相覷,有人已經開始悄悄收拾輿圖。
"不是說...不是說七盤山天險難攻嗎?"他喃喃自語,突然暴怒地掀翻了整個沙盤,"廢物!都是廢物!"
黃崇站在角落,麵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切。他的眼中已沒有淚水,隻剩下深深的絕望。當諸葛瞻的目光掃過來時,他故意彆過臉去——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綿竹關·蜀軍新營
殘陽如血,照著倉皇撤退的蜀軍。綿竹關的城牆上,諸葛瞻望著遠處揚起的煙塵,那是魏軍追兵的鐵騎。寒風吹亂了他的頭發,也吹不散他心頭的悔恨。
"報!鄧艾遣使求見!"
一個魏軍使者被帶上城樓,恭敬地奉上一封信函。諸葛瞻拆開火漆時,發現自己的手在微微發抖。信上寫著:
"若將軍願降,艾必表奏天子,封君為琅邪王,世襲罔替。"
"琅邪..."諸葛瞻喃喃念出這個地名,突然大笑起來,笑聲中帶著幾分癲狂,"琅邪是我諸葛氏故裡!鄧艾這是在羞辱我嗎?"他想起父親臨終前說的"臣本布衣,躬耕南陽",如今敵人卻要用祖籍來誘降!
"鏘"的一聲,佩劍出鞘。使者還沒反應過來,人頭已經滾落城下。鮮血濺在城牆的青磚上,在夕陽下呈現出詭異的紫黑色。
"全軍聽令!"諸葛瞻舉劍高呼,聲音嘶啞卻堅定,"明日出營,與魏賊決一死戰!"
決戰前夜
諸葛瞻獨自站在城樓上,夜風吹散了他的發冠。他望著成都的方向,忽然想起小時候父親教他讀《出師表》的情景。那時父親的手溫暖而有力,指著竹簡上的字句一字一句地教他:
"先帝知臣謹慎,故臨崩寄臣以大事也..."
當時他隻覺得這些文字晦澀難懂,如今字字句句卻像刀子一樣刻在心上。月光下,他摸出隨身攜帶的那方印章——那是臨行前劉禪親手交給他的"行都護鎮北將軍"印。
"父親..."他對著夜空低語,眼淚終於奪眶而出,"兒臣...儘力了..."他知道自己不是父親那樣的奇才,明天的決戰凶多吉少。但至少,他不會再猶豫了。
城下,魏軍的篝火連成一片星河,仿佛在嘲笑著蜀漢的命運。更遠處,曹髦率領的四千追兵正在星夜兼程。而成都城內,劉禪或許正在宮中等待著捷報。所有人的命運,都將在明天的陽光下見分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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