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彥秋忽而低語,聲線沉穩得像冬日裡結冰的湖麵。
“我沒什麼好瞞你的。”
陳舒窈指尖頓住,烏木發簪在發間投下參差的影。
她抬眸對上林彥秋清冷的視線,瞬間讀懂了那句“我沒什麼好瞞你”背後的決絕。
“罷了......”
她輕歎,玉蔥般的手指挑起茶盞,茶湯在青瓷中蕩起細碎的漣漪,“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秘密,我既信你,也信方大人。”
林彥秋眼底閃過一絲複雜,卻見陳舒窈眼波流轉間,忽然若有所悟。
她素來伶俐,此刻更是透徹。
方裕同此番當眾表露,既是金蘭之交的坦蕩,更是明明白白的宣示:此子乃我方裕同所護,誰人敢動,先問我方裕同同不同意。
月光如水,順著窗欞的縫隙流淌進來。
林彥秋望著陳舒窈指尖彈落的茶漬,在石桌上凝出一朵小小的水花,恍惚間明白,這杏林彆院深深處,又多了幾重風雲。
此時正值未時三刻,杏林彆院回廊轉角處陰翳蔽日。
劉坤懷揣著一籃子鮮棗,蜷在雕花朱漆廊柱後,額角滲出的冷汗順著官服皂紗帽翅滴落。身後的阿月與阿池仍穿著月白色比甲,耳墜銀杏葉形步搖在鬢邊輕晃,恨恨地瞪著他:
“你個堂堂桐城副知縣,見了誰尾巴夾得這麼緊?”
阿月嘴一撇,菱花銅鏡映出她鬢邊的茉莉花簪。
今晨得了急報,明日便要隨欽差回京述職。
二人本想辭彆林彥秋,誰料尋到劉坤打探消息,竟得知林公子“偶感風寒”在醫館靜養。
登門探望時正撞見方裕同與書童進了醫館偏廳,劉坤黑臉驟變,竟釘在原地動彈不得。
“噤聲!”
劉坤伸手攔住阿池,又將三人藏回太湖石後。
正巧瞧見劉青與祝文並肩踱出醫館,二人腰間玉佩叮當作響。
劉坤突然癱坐在長椅上,官靴鞋底碾碎了地磚縫裡的野草,喉結上下滾動:
“你們懂個屁!”
他抹了把嘴角的苦茶,“那兩個是江南道上官!林彥秋這病來得蹊蹺。阿月你記著,以後在仕途上,能攀上這樣的靠山,比八股文寫得再好都有用!”
阿池杏眼圓睜,藕荷色百迭裙掃過青磚地麵,幽幽拋出一句:“你這算盤打得倒是精。不過有些事,光靠‘爬高枝’可不成......”
話音未落,忽見醫館偏廳的素綾窗簾挑開,方裕同青衣皂履大步跨出,手中烏木折扇扇出的風,吹落了簷角的銅鈴。
“走!”
劉坤暴喝一聲,拽著二人閃進垂花門後。
待廊下腳步聲漸遠,阿月突然扯住他的袖口:“你方才見了方裕同,怎像老鼠見了貓似的?”
“哼!”
劉坤冷哼,從靴筒裡抽出張揉皺的邸報,“這位方大人,前日才被禦史台參了‘結黨營私’。他在刑部令箭上蓋的私印,跟林彥秋腰間玉佩的紋路,都是......”
他突然壓低了聲音,“都是當年東廠督公的舊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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