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瑤往購物籃裡放飯團的動作頓住:"他借網貸了?"
"何止!"哈哈女士咬開魚丸,汁水濺在愛馬仕絲巾上,"買了台全自動煎餅機,結果機器做的薄脆比鞋底還硬。現在客戶都跑去隔壁攤買雜糧煎餅,他倒欠三期分期。"
阿友突然直起身,冷藏櫃的冷光打在他眼下青黑上:"你們絕對想不到!這家酸奶的乳酸菌含量和員工食堂免費湯裡的沉澱物……"
"打住!"哈哈女士的珍珠耳環幾乎甩到酸奶櫃上,"知道你現在像什麼嗎?被網貸追債的落水狗,還惦記著分析河水的酸堿度。"
阿友的耳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我隻是……想優化成本結構。"他從衛衣兜裡掏出皺巴巴的報表,邊角畫滿彩色標記,"看,如果改用進口蕎麥粉,每張餅能多賺八毛……"
"然後賠進去八萬?"哈哈女士奪過報表,上麵用熒光筆圈出的"年化收益率300"刺得她眼皮直跳,"阿友,你屬饕餮的嗎?煎餅攤才虧著,就盯上員工食堂承包權了?"
阿瑤突然指著報表某處:"這裡寫著"抵押個人信用可獲啟動資金",阿友哥你……"
"隻是備用方案!"阿友像被踩到尾巴的貓,"財務部小陳說現在很多項目專員都這麼操作,這叫……對!金融杠杆!"
便利店的冷氣突然變得刺骨。哈哈女士把空關東煮杯子捏得哢哢響:"知道上個月跳樓的那個業務部主管嗎?他臨走前最後條朋友圈是"信用額度就是男人的彈藥庫"。"
阿友的喉結動了動,衛衣帽子滑下來露出後頸新貼的膏藥——據說能緩解"金融焦慮症"。
"你永遠叫不醒裝睡的人。"哈哈女士轉向阿瑤,珍珠項鏈隨動作搖晃,"就像你永遠勸不住想用信用卡套現買煎餅機的人。上周他連夜市攤位租金都敢分期,真當自己是美團優選啊?"
阿友突然掏出手機,屏幕上是某網貸平台的彈窗廣告:"看!新人首單免息……"
"免你個大頭鬼!"哈哈女士的指甲戳在屏幕上,留道月牙痕,"知道這些平台怎麼賺錢嗎?他們賭的就是你這種"下個月肯定能翻身"的傻子!利息滾起來比煎餅攤的薄脆還脆!"
便利店外傳來灑水車的《蘭花草》,水霧在夕陽下折射出細碎彩虹。阿友盯著窗外發呆,突然說:"其實……我隻是想證明自己能行。"
"證明什麼?證明你會把公司發的十三薪提前預支到下下下輩子?"哈哈女士的冷笑像冰錐,"阿友,你記著,有多大屁股穿多大褲衩。你連煎餅攤的客流量周期都算不明白,就敢學人玩資本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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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瑤突然開口:"阿友哥,你算過如果現在收手,要還多少錢嗎?"
便利店收銀台發出"滴"的長音,阿友盯著掃碼器上的紅光,聲音比冷藏櫃的霧氣還涼:"連本帶利五萬三,夠買五萬三千張煎餅。"
"知道問題在哪嗎?"哈哈女士掏出粉餅補妝,鏡麵折射出她淩厲的眉眼,"你總盯著錢生錢的那點甜頭,卻看不見腳底下的坑。上個月市場部小王,信用卡套現炒股,現在天天接催收電話都接到我這裡來了。"
阿友的衛衣下擺被揉成鹹菜乾,他突然抓起酸奶瓶:"我要找財務部申請提前預支年終獎!"
"站住!"哈哈女士的河東獅吼震得貨架微顫,"你年終獎早被分期平台劃走了!上周五總監辦公室,你當著全公司的麵說"寧願在寶馬裡哭",現在哭的機會來了!"
阿友僵在原地,後頸膏藥滲出淡淡藥香。阿瑤輕輕扯他衣角,露出工牌夾層裡的照片——是張皺巴巴的煎餅攤設計圖,角落寫著"阿友の連鎖帝國"。
"其實……"阿瑤斟酌著用詞,"其實踏踏實實賣煎餅,也能活得很好。"
"活?他那是生存以上,生活未滿!"哈哈女士的口紅印在杯沿,像朵凋零的玫瑰,"知道行政部老劉嗎?人家在食堂窗口打了十年菜,現在靠公積金在老家買了兩套房。再看看某些人……"
便利店的日光燈突然閃爍,阿友的影子在貨架間搖晃,像株被風雨摧折的竹子。他摸出錢包,最裡層的信用卡在燈光下泛著冷光,卡麵貼著張便簽:"翻身秘籍"。
"我谘詢過理財顧問。"他的聲音像從很遠的地方飄來,"他說隻要把煎餅攤做成網紅店,自然有風投……"
"然後你就自由了?"哈哈女士奪過信用卡,三下五除二剪成碎片,"自由個屁!你這種心態,就算巴菲特來了也得跪著喊"爸爸,求你彆玩了"!"
阿瑤突然指著窗外:"看!煎餅攤老板在數錢!"
暮色中,熟悉的藍色工裝身影正把鈔票塞進腰包。阿友眯起眼睛,發現老板用的是最老式的算盤,每顆算珠都磨得發亮。
"知道他為什麼不用掃碼支付嗎?"哈哈女士的珍珠耳環在暗處泛著微光,"因為現金摸得著。那些想用網貸改變命運的人,最後都被數字遊戲吞了。"
阿友的衛衣口袋窸窣作響,是理財顧問發來的新消息:"阿友先生,我們新到一款年化400的基金……"他正要點開,手機卻被阿瑤抽走。
"阿友哥,你聞。"少女突然把剛買的飯團湊到他鼻尖,"是米香。"
嫋嫋熱氣中,阿友恍惚看見老家灶台上的鐵鍋,母親用木勺攪動白粥,米粒在晨光中沉浮。那些關於"快速致富"的執念,突然像晨霧般消散了。
"有多大屁股,穿多大褲衩。"哈哈女士的聲音像把剪刀,剪開他混沌的思緒,"你若現在收手,明天還能穿著你的灰衛衣來上班。要是再折騰……"
便利店外,灑水車音樂漸遠。阿友把報表折成紙飛機,輕輕一推,紙飛機撞在酸奶櫃上,飄飄蕩蕩落在煎餅攤老板腳邊。老人拾起看了眼,笑著扔進垃圾桶,繼續用算盤打出清脆的響。
公司後巷的紫藤花架灑落細碎陽光,哈哈女士的細高跟卡在石板縫裡。她正要發作,卻見阿瑤蹲在花壇邊,指尖懸停在某片飄落的紫藤花瓣上。
"看這紋路。"實習生聲音像浸了蜜,"像不像阿友哥常畫的等高線?"
"嗤。"哈哈女士拔出高跟鞋,鱷魚皮紋路上沾著青苔,"上周他還在茶水間念叨"今日幸福感達標值82",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調試煎餅機溫控係統。"
紫藤花影突然晃動,阿友抱著筆記本從轉角轉出。他灰色衛衣換成了淺藍襯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的小臂線條像用直尺量過。最驚人的是他鼻梁上架著金絲眼鏡——這曾是他最厭惡的"成功人士標配"。
"在聊我?"他扶了扶鏡框,鏡片倒映著滿架紫藤,"根據光合作用公式,此刻花架下的負離子濃度……"
"打住!"哈哈女士的珍珠耳環叮當作響,"你又在搞什麼幸福量化實驗?"
阿友真的從帆布包裡掏出便攜氣象儀,對著花架測溫測濕:"環境舒適度占幸福值的37,人際關係和諧度占29,財務健康度……"
"財務健康?"阿瑤突然插話,"上周五你連喝三杯美式續命,財務部小陳說你信用卡又刷爆了。"
紫藤花影在阿友臉上遊移,他竟露出淺笑:"那是舊賬。現在我的債務雪球正以每日0.05的速度消融。"他展示手機記賬軟件,曲線圖綠得讓人心安。
哈哈女士突然注意到他腕間的電子表,表帶磨得發白卻擦得鋥亮:"你以前不是戴三萬塊的機械表嗎?"
"上周當掉了。"阿友語氣輕快,"換來的錢剛好覆蓋這個月的分期。時間管理專家說,精確到秒的規劃比奢侈品更能彰顯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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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架下突然安靜,隻有蜜蜂在花叢裡嗡鳴。阿友突然盤腿坐下,筆記本攤在膝頭:"知道嗎?我過去總把幸福預設成某個閾值,以為要年薪百萬才能觸達。就像煎餅攤老板總念叨"哪天能開連鎖店",卻忘了聞聞麵糊香。"
阿瑤學著他坐下,裙擺掃過石板上的青苔:"所以你開始冥想了?"
"是幸福感知訓練。"阿友糾正道,筆尖在紙上劃出波浪線,"每天記錄三件小事:保安大叔今天沒凶我,煎餅攤加了新醬料,財務部空調沒像往常那樣滴水。"
哈哈女士的珍珠項鏈隨著呼吸起伏:"上周你請假三天,總監說……"
"是幸福暫停鍵。"阿友打斷她,鏡片後的眼睛亮得驚人,"過去我總在追趕kpi,直到急性胃炎發作。現在每天留半小時給紫藤花架,這叫"自主可控性"。"
紫藤花瓣飄落在筆記本上,阿友輕輕夾進書頁:"就像這片花瓣,有人看見凋零,有人看見養分。財務部小陳總抱怨工資低,可他不知道樓下煎餅攤老板每月淨賺是他兩倍——隻要彆總想著開連鎖店。"
阿瑤突然笑出聲:"所以你教老板用exce管理進貨?"
"還有風險對衝。"阿友推了推眼鏡,"我建議他每月存利潤的10進應急賬戶,這樣雨天客流量下降時,心裡不慌。"
哈哈女士的指甲陷進掌心。她想起三個月前,阿友在會議室摔咖啡杯的模樣,那時他總說"等項目獎金到賬就解脫了"。而此刻的他,像株終於找到水源的綠蘿。
"知道為什麼帶你們來這?"阿友突然站起身,紫藤花影在他身上流淌,"這裡能看見公司後門。以前我總覺得上班是服刑,現在發現保安亭的三角梅開得正好,快遞小哥總在十點十五分經過,連保潔阿姨哼的黃梅調都是降b調。"
阿瑤跟著起身,裙擺沾了草籽:"所以你辭職了?"
"是轉崗。"阿友晃了晃工牌,背麵貼著紫藤花標本,"申請調去行政部,從管綠植開始。"他指向哈哈女士身後,"看,那盆發財樹快渴死了,這就是"自主可控性"的實踐機會。"
哈哈女士猛地回頭,果然見盆栽蔫頭耷腦。她突然想起總監辦公室那盆枯死的羅漢鬆,據說價值五位數。
"你瘋了?"她轉身瞪阿友,"行政部工資比項目部低兩成!"
"但幸福值能漲三成。"阿友的眼睛映著藍天,"財務部小陳算過,每月少拿八百,卻多了六個周末的完整下午。上周他陪奶奶去公園喂鴿子,老人笑出滿臉褶子,他說那笑容比年終獎珍貴。"
紫藤花架突然刮起風,花瓣雨中,阿友的身影變得模糊。阿瑤突然說:"你變了好多。"
"是學會細水長流了。"阿友的聲音從花雨中傳來,"以前總想著暴富,現在發現幸福就像這紫藤,得等花苞一點點鼓脹。財務部小陳現在每天記賬,連買瓶礦泉水都要備注"解渴投資"。"
哈哈女士的珍珠耳環在風中搖晃,她突然想起二十年前自己新婚時,丈夫也是這樣蹲在路邊研究螞蟻搬家。後來呢?後來他在股市裡研究k線圖,把他們的婚戒都賠了進去。
"天真。"她最終說,嘴角卻揚起弧度,"但願財務部小陳的"解渴投資",彆變成你的新項目。"
阿友已經走向公司後門,帆布包裡的氣象儀發出滴答聲。阿瑤望著他的背影,突然說:"他工牌上的紫藤花,是用工資條折的。"
"所以呢?"哈哈女士啜了口涼透的美式。
"所以他現在連工資條都能變成花。"阿瑤笑出虎牙,"財務部小陳說這叫"廢物利用",但我覺得是……"
"是幸福感知力的實體化。"哈哈女士接話,珍珠項鏈隨著笑聲輕顫,"這小子,終於學會把日子過成散文了。"
紫藤花雨漸歇,花架下飄著淡淡的檀香——不知何時,阿友把香爐留在了長椅上。哈哈女士盯著嫋嫋青煙,突然想起阿友筆記本扉頁的話:"幸福不是終點站,是站台本身。我們總在等車,卻忘了聞聞鐵軌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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