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無傷的煩惱還沒等到午時,就被從京師八百裡加急的銀羽傳書給緩解了,陛下接到來自湖畔書院的上表,同意商國學宮的遊學,並責成邊城衛所派五百騎兵護送入京。
童無傷對這群手無寸鐵的學子雖無惡感,但也說不上抱有善意,隨即將手中的密旨交給秦鎮:“這派兵護送之事你來安排吧,還有對外彆提什麼學宮或是書院的文會什麼的,老百姓可不認這個,就說商國尊崇湖畔書院,護書人為國留史,派學士護送湖畔書院遺失的珍貴書籍,上京歸還書樓,這樣好聽些,也能被百姓接受,免得車隊被乾擾。”
秦鎮點點頭摸了下自己飄在胸口的胡須:“我來安排吧,提前派快騎十裡沿路喊話,有個大意在咱這邊,的確省去好些麻煩。”
午後剛過五百騎兵頂盔戴甲手提馬槊,沿著車隊兩側奔馳而過,帶隊的校尉衝著車隊的頭車高喊道:“奉陛下聖令,護送學宮弟子入京。”
隨即調轉馬頭,後隊變前隊引領著車隊進入邊城,沿途的商旅行人與邊城的百姓遠遠地站在道路兩旁,目光裡帶著冰冷和漠視,沒有喧鬨沒有歡呼,更沒有唾罵和怒吼,隻是安靜的看著車隊的車輪吱吱的壓著路麵而過。
氣氛有些壓抑,無論護衛的騎士還是坐在馬車內的商國學子,都有一種緊張的情緒,再沒有沿途兩兩相聚高談闊論的激情,沉默肅穆,耳旁傳來仿佛有千百人心跳般震動的鼓聲。
學子們不自覺的喉結聳動,手掌抓在窗格上微微泛白,直到車隊遠遠地駛離了城鎮的中心,那份壓抑才逐步的緩解下去。
邊城幾代人無數父亡子代,兄去弟從,多少人家破人亡,多少家靈位滿堂,即使從其他地方來到邊城的軍士,那也是有多少人把一腔熱血灑在這方寸之間的土地上。
可以說每一麵城牆都是用勇士鋼鐵般的骨骼搭建起來,用滿腔的鮮血澆灌鑄成的。所以有活著的商國人踏過邊城,那都是對英魂的不敬,童無傷放下手中的鼓槌,這是對英魂的告慰,這是自己對英魂的歉意。
小果兒抱著大大的包裹從隔壁的院子喘息著跑到另一個院子,還沒走出院子中間的孔門,就高聲的喊道:“朝顏姐姐,我來啦,我和你住在一起啊,我來陪著你啦!”
緊走幾步用腳尖抵開房門,把包裹高高提起自己挪到屋裡,側過頭看看側房裡正在收拾的朝顏姐姐,快步的挪過去,把手裡的大包丟在床榻上,嬌喘著粗氣:“累死我了,朝顏姐姐我晚上和你一起睡,我自己睡不著!”
朝顏把小果兒的打包向一邊扒拉開,沒好氣的說道:“我剛鋪好,亂丟,你怎麼不陪你青黛姐姐啦?半路跑下車我看你這兩天很是開心呢,是不是人家嫌你吵鬨把你轟過來了,沒人要了才來找我。”
小果兒一把抱住朝顏的胳膊,小臉袋湊在朝顏的胳膊上蹭著:“才不是呢,我這麼可愛,我就是想和朝顏姐姐睡在一起,我這麼乖,朝顏姐姐肯定不會嫌棄我的。”
看著這個沒臉皮的小果兒朝顏瞬間被打敗,用手揉亂了小果兒的發箍,看著小丫頭撅著小嘴擺弄頭發,自己的脾氣一點都沒留下,瞬間就消散了,這個小家夥來時白芷特意交代過,一定要照顧好她也要管束好她,這沒幾天就敢跑下車好幾天不露麵,你要是不找她她一定會認為你對她放心無比的,她就自認為她一定是那個讓人最省心最放心的。
朝顏把果兒的包裹拿過來:“趕緊打開,把衣服都疊好收拾起來,在包裹裡都壓得褶皺了,穿的時候怎麼辦,還有你老是藏吃食,下次彆把吃的東西放在包裹裡,讓油水浸了衣服還怎麼穿?”
嘮嘮叨叨的幫著果兒把東西收拾好,拉著果兒做到梳妝台前,把手裡的銅鏡遞給果兒,自己拿起一把牛角的梳子,給小果兒把頭發一點點的梳理整齊。
做慣了照顧比自己小的妹妹們,朝顏梳理的頭發又順滑又有型,小果兒衝著鏡子裡自己吐吐舌頭,做了幾個鬼臉,很是自戀的自言自語:“沒有比你更漂亮,更可愛、更乖巧的女孩了,果兒是最好的。”
朝顏聽著果兒自戀的誇讚自己,笑的眉眼都靚麗起來,這樣的小娃娃確實是可愛的,加上果兒精致的麵龐,白皙的皮膚,若是再過幾年還真的出落成國色天香般的靚麗美人。
齊鈺今日的情緒很好,陽光暖暖的照著小院子裡的中庭,牆角的綠竹被小蘿卜用清水從上到下的清洗了幾遍,灰塵散儘後透著亮麗的光澤。
竹葉有些泛黃還帶著堅挺的一絲綠意,地麵被擦拭過擺放了幾盆綠植,石桌上新做的茶盤和泥塑的煲茶爐擺放整齊,齊鈺挑了幾塊木炭放在爐子裡搭上陶壺,茶盤裡的紫砂壺裡投入一包岩茶。
一早上沒聽到寶兒的口琴聲,齊鈺還有些想念,回到屋裡拿出自己常用的大一號的口琴,坐在園子裡的竹椅上,這把竹椅是大童昨天夜裡扛回來的,據說是工匠費了好大的功夫,才按照齊鈺給的圖紙製作出來,一把明式的圈椅,紫竹所製極為雅致和富有韻味,加上桌麵上的竹製茶盤,這才是真的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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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著爐火上的陶壺燒水時間,齊鈺把口琴用布擦拭乾淨,曲調悠揚歡快,仿佛帶著春天的生機,齊鈺自我陶醉的眯起眼睛,身軀跟著曲子搖曳。
彩兒一手拿著針線縫製著新改的被褥,一邊透過窗聽著齊鈺吹奏動人的樂曲,小蓮把被子的一角提起整理著褶皺,陽光透過窗欞映在床榻的欄杆上,光亮裡夾雜著溫暖,和小蓮此時的心情一樣,暖暖的透著光亮。
昨日彩兒和自己說了齊先生的安排,雖然要征得公主的應允,可是齊先生的舉動和安排透著親近和溫暖,彩兒給自己等人定的月奉是公主府的三倍還多,是先生的安排。
自己可以給家裡多拿回去些銀子,弟弟的束修和家裡的房子修整都寬裕很多,小蘑菇還有個哥哥也快要娶親了,這下子妹妹這裡可是給哥哥先添了彩禮。
院門外傳來敲門聲,彩兒在屋內高聲應答,下了床榻穿上自己的小靴子飛快的跑出屋門。齊鈺也停下了吹奏,這個時間會有誰過來?大皇子和公主這兩日都騰不出時間來,自己在京城沒有認識的人啊!
彩兒打開門先是一愣而後開心的喊道:“漂亮姐姐你們好啊,有什麼事情麼?”門外的朝顏、青黛和小果兒幾人提著竹籃紙包登門探視鄰裡來了:“妹妹好,我們剛剛搬來,昨日忙著歸置沒來得及拜望鄰裡,今日登門是來和鄰居見個麵,以後左鄰右舍的難免相互間照應。”
說著提起手中的禮物,後麵的小果兒把竹籃提的高高的:“好吃的,林記的百花糕蜜糖酥!”精致的笑臉透著親近,彩兒連忙展開大門,側過頭對齊鈺喊道:“先生,鄰居來拜訪!”
齊鈺站起身來點點頭:“請客人進來吧!”彩兒高興地拉過青黛的衣袖:“姐姐快進來,先生在院子裡喝茶。”
青黛幾人整理了下衣衫,跟著果兒走進院子,一眼望去院子裡站立的男子麵色溫和容貌儒雅,帶著笑容的臉上透著純粹的善意與平和。
幾人走進院子後給齊鈺見禮,遞過手中的禮物,齊鈺身旁的彩兒連忙接過擺在石桌上,齊鈺指指院子裡的竹椅:“坐吧,鄰裡之間隨意些就好,還未恭賀喬遷之喜,反倒讓你們提前拜訪,有些失了禮數了,見諒!”
幾人落座後有些拘謹,朝顏趕忙湊著話題回複:“沒什麼的,您都說了鄰裡之間隨意些就好,還不知先生貴姓啊?”齊鈺一邊回複朝顏說的話,一邊把冒著熱氣的陶壺提到桌麵的壺承上:“免貴姓齊,單字一個鈺。”
青黛眼光一閃很快的掩飾過去,朝顏環視了一下小院子:“先生這個院子和我們那邊好像大小都差不多,不過牆角的綠竹倒是給這院子添了雅致。”
齊鈺給茶壺倒上水,也環視了自己的小院子一番,昨日衝洗的綠竹確實給院子增色不少,齊鈺笑了笑:“這一排院子建的時候可能就是為了清靜雅致所修,好像是大小都差不了多少,個彆的大些也有限,我也是才搬來不久,也不是特彆的熟悉,說實話我還沒有在這一片仔細地看過。”
回過頭吩咐彩兒去洗幾個蘋果,這次匆忙的一趟,倒是記得給寶兒把蘋果都帶了過來,齊鈺想著明年春天看看能不能培育個蘋果幼苗,自己也種上。
彩兒倒是很大方,沒有露出不舍的樣子,快步的跑到夥房去清洗蘋果,朝顏接著問道:“聽彩兒稱呼您為先生,那先生是教書育人的師者?”
青黛和果兒不參與談話,但眼睛一直在齊鈺身上觀望,印象裡大殿下體弱消瘦,可齊先生看似身材消瘦,可和不健康的瘦弱有很大的差彆,這樣的身材就像自己和果兒一樣是經過鍛煉帶來的緊致。
果兒裝作無聊般的站起身,在院子裡轉悠著看看綠竹看看水塘,溜達著走向齊鈺身後的桂樹,假裝不懂的問道:“先生這是什麼樹啊?”
齊鈺回頭看了眼小果兒,小丫頭年歲應該不大,比彩兒稍微大些,眼裡的伶俐和神采一看就是個活潑好動的性子:“這是桂花樹,到了開花的季節滿園飄香,淡淡的很好聞。”
小果兒啪啪的拍拍樹乾,抬頭看著高大的桂樹,待齊鈺轉過頭才低下頭來看向齊鈺,眼裡的明亮瞬間一閃,又嗬嗬的笑著:“我去看看剛剛那個可愛的小妹妹!”一邊說一邊樂嗬嗬的找彩兒去了。
朝顏連忙開解道:“我的小妹妹有些活潑好動,先生勿怪!”齊鈺笑著搖搖頭:“這個年齡天真可愛,正是好動樂觀的時候,這樣很好,無憂無慮的充滿快樂,彩兒也是這樣,每天都像快樂的鳥兒一般。”
夥房裡不一會就傳出來彩兒與小果兒嘻嘻哈哈的說笑聲,齊鈺側過頭聽見笑聲眼角也微微彎起,想到剛剛對方問自己的問題還未答複,覺得有些失禮回過頭來歉意一笑:“剛剛說到彩兒稱呼先生的問題來著,我在城外北麵的桃山上有家小書院,平日裡教孩童們識字,所以彩兒稱呼我為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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