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的第二天,我和小思的傷口就開始發炎。肩膀的淤青蔓延到鎖骨,抬手時骨頭像生了鏽,每動一下都牽扯著刺痛;小思後背被護欄撞出的腫塊發紫發黑,醫生檢查時皺著眉說:“這得敷藥一周才能消,千萬彆再碰水。”
小雪成了家裡的“小護士”,每天踩著小板凳給我們換藥膏。她把貝殼磨成粉,混在藥膏裡:“媽媽說貝殼能治病,這樣哥哥和媽媽就能快點好啦。”小思趴在沙發上,任由她往背上塗帶著海腥味的藥膏,嘴角卻忍不住笑:“等我好了,就教你用貝殼做哨子。”
白天的時間大多耗在養傷上。小思坐在地毯上修理摩托艇的零件,螺絲刀在他手裡轉得飛快,突然說:“媽媽,等章魚被解決了,我們去深海區試試吧?聽說那裡的龍蝦能長到半人高。”
“先把你的傷口養好再說。”我敲了敲他的後背,換來一聲誇張的痛呼。窗外的沙塵暴還沒停,防護罩上積了厚厚的黃沙,把陽光濾成昏黃的一片,倒襯得家裡的燈光格外溫暖。
到了晚上,沙塵暴稍歇時,我們就會帶著小雪去官方服務大廳。那裡的信息屏滾動播放著各地下城的新聞,角落的公告欄上貼滿了尋親啟事和物資交換信息。服務台的工作人員認得我們,每次看到都遞來一杯熱飲:“今天沒新消息,軍方還在部署。”
小雪趴在信息屏前,指著上麵的海洋生物圖譜:“哥哥,你看這隻章魚和我們遇到的是不是一樣?”圖譜上的變異章魚標注著“危險等級s”,觸手數量多達三十餘根,吸盤直徑可達半米。小思皺眉:“比我們看到的還大,看來它還在生長。”
第五天夜裡,服務大廳突然擠滿了人。信息屏上插播緊急新聞——西海岸地下城的軍隊已抵達海邊,十輛裝甲車列成防禦陣,直升機在低空盤旋,探照燈把海麵照得如同白晝。畫麵裡,一個穿著軍裝的男人正在講話,胸前的徽章閃著銀光:“我們配備了穿甲彈和聲波武器,務必在三天內清除這隻變異章魚!”
人群裡爆發出一陣歡呼,有人舉著酒瓶高喊:“早就該收拾它了!”我拉著小雪往後退了退,看著屏幕上裝甲車開過沙灘的畫麵,心裡卻沉甸甸的——那片礁石區我們前幾天還在紮營,如今已是戰場。
回家的路上,腕表突然震動。是陸海天的消息,隻有短短一行:“聽說海邊出現變異章魚,你們沒再去那裡吧?”
指尖懸在屏幕上,猶豫了很久才回複:“沒去,在家養傷。”沒有多餘的話,像在彙報工作。
他的消息回得很快:“傷得重不重?需要藥品的話告訴我。”
“不用,謝謝。”我按下發送鍵,把腕表塞進兜裡。小思看了我一眼,沒說話,隻是牽著小雪往家走。路燈在沙地上投下長長的影子,三個人的腳步疊在一起,沉默卻踏實。
接下來的三天,服務大廳的信息屏成了最熱鬨的地方。人們擠在屏幕前,看著戰況實時更新——
第一天,軍方發射了穿甲彈,卻隻在章魚身上炸開幾個血洞,那怪物暴怒之下掀翻了一輛裝甲車,兩名士兵失蹤。
第二天,聲波武器奏效了,章魚的觸手開始抽搐,但它猛地潛入深海,拖走了一艘衝鋒艇。
第三天淩晨,畫麵突然劇烈晃動。鏡頭裡,巨大的章魚衝出水麵,纏住了一架直升機,螺旋槳的碎片飛濺,像漫天的星火。緊接著,一聲巨響傳來,屏幕瞬間變黑,隻剩下“信號中斷”的提示。
人群裡一片死寂,有人開始哭泣。我抱緊小雪,她嚇得往我懷裡縮:“媽媽,他們會不會有事?”小思拍了拍她的肩膀,聲音很輕:“會沒事的。”
直到清晨,信息屏才恢複信號。新聞裡說,軍方最終用深水炸彈在淺灘引爆,將章魚炸成重傷,殘餘的觸手被裝甲車碾碎。畫麵切換到沙灘,遍地都是觸須的殘骸,紫黑色的血液染紅了海水,幾名士兵抬著擔架往車上走,蓋著白布的擔架一眼望不到頭。
“軍方傷亡慘重,”服務台的工作人員紅著眼眶,“犧牲了三十七名士兵,還有五人失蹤。”
我們默默往家走。天快亮了,第一縷陽光刺破沙塵。小雪突然說:“媽媽,那些士兵叔叔好勇敢。”我點點頭,握緊她的手——我們能安穩地站在這裡,都是因為有人在前麵擋著風雨。
回到家,腕表又震動了。陸海天發來一張照片,是a市地下城的交通樞紐工程,工人們正在揮汗如雨。他說:“工程快通了,等結束我就去找你。”
我沒回複,隻是把照片保存下來。小思湊過來看了一眼:“他好像很堅持。”
“隨他吧。”我把藥膏遞給小思,“先管好我們自己。”
養傷的日子變得忙碌起來。我們把空間裡的物資重新清點,發現上次從海邊帶回來的鹽還有不少。小思用碎掉的儀表盤零件做了個報警器,說下次再遇到危險能提前預警。他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快速地成長了起來。
小雪則用那些完好的貝殼,在防護麵罩上拚出了士兵的圖案:“這樣我們出去就像有士兵叔叔保護啦。”
一周後,官方發布了圍剿戰的總結報告。變異章魚的屍體被運回地下城研究,其觸手的再生能力讓科學家震驚:“如果放任它生長,可能會威脅到整個海岸線的安全。”報告末尾附了犧牲士兵的名單,每個名字後麵都標著年齡和籍貫,最小的才十九歲。
那天晚上,我們去服務大廳時,看到有人在名單前擺了鮮花。小雪學著大人的樣子,把她做的貝殼花放在最前麵,小聲說:“謝謝你們。”
回家的路上,沙塵暴徹底停了。月光灑在空蕩的街道上,能看到遠處的星空。小思突然說:“媽媽,我們再去海天大乾一場吧。”我笑著點頭。
走到彆墅門口,看到信箱裡插著一張通知單——軍方為感謝市民配合,每戶發放兩公斤淡水和五斤大米。
末世裡的日子就是這樣,有失去,有犧牲,但總有新的希望在生長,像那些不知名的野草,哪怕被風沙埋住,也總能鑽出來,向著陽光的方向。
陸海天的消息又發來一條:“聽說圍剿成功了,你們還好嗎?”這次,我回複得稍慢些,加了個句號:“我們很好。”
窗外的月光落在腕表上,亮得像海邊的熒光。等我們養好傷,整理好物資,就再次出發。
今天是2050年5月19日星期四最高溫度80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