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孔大人,您瞧這事兒鬨的。”
他從袖子裡掏出一塊手帕,擦了擦額頭並不存在的汗。
“您來得不巧,庫房那把大銅鎖的鑰匙,前兒個不知怎的,就找不著了。小的們正滿世界翻呢,這沒個三五天,怕是……”
他的話還沒說完,旁邊一個穿著刑房吏服,賊眉鼠眼的年輕人也跟著站了出來,哭喪著臉。
“大人,您是不知道啊!咱們府衙的卷宗房,年久失修,潮氣重得很呐!”
“好多卷宗都讓蟲子給蛀了,字跡都模糊了。小的們正帶著人,一頁一頁地拿出來曬,再重新裱糊呢!這可是個細致活,沒個十天半個月的,怕是弄不完啊!”
一個說鑰匙丟了。
一個說卷宗壞了。
配合得天衣無縫。
這哪裡是稟報,這分明就是當著所有人的麵,告訴孔長瑞。
想查賬?
沒門!
“放你娘的屁!”
李文博再也忍不住了,猛地一拍桌子,指著那兩人的鼻子破口大罵。
“你們當咱們是三歲小孩兒糊弄呢?一個丟鑰匙,一個修卷宗,天底下哪有這麼巧的事!”
“我看你們就是心裡有鬼,不敢讓咱們查!你們這群侵吞國帑的蛀蟲!”
那山羊胡老頭被罵了,也不生氣,隻是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黃牙,還用極低的聲音對身邊人嘀咕了一句:“毛頭小子,火氣倒不小。”
“李大人,您這話可就冤枉小的了。這鑰匙,它長了腿自己會跑,小的也沒辦法呀。”
“就是就是,”那刑房小吏也跟著幫腔,“這蟲子要吃紙,小的們也攔不住啊。您要是不信,可以自己去卷宗房瞧瞧嘛,那味道,可衝鼻子了。”
兩人一唱一和,把李文博氣得渾身發抖。
這簡直就是流氓!
徹頭徹尾的無賴!
“你們!”
李文博拔出腰刀半截,大堂內的氣氛瞬間劍拔弩張。
堂下的那些胥吏們,非但不怕,反而一個個都露出了看好戲的神情。甚至有幾個人,已經悄悄地往後挪了挪,準備好了隻要刀一出鞘,就立刻躺下喊殺人了。
他們就等著這群新來的愣頭青動手。
隻要一動手,他們就敢躺在地上滿地打滾,然後第二天,滿京城都會傳遍新任知府毆打下屬的“美名”。
到那時,看你這官還怎麼當下去!
“文博,退下。”
就在這時,孔長瑞開口了。
他的聲音依舊平靜,聽不出喜怒。
李文博不甘地看了一眼孔長瑞,看到大人那深不見底的眼神,心中的怒火竟奇跡般地平息了些許,最終還是把刀收了回去,憤憤地坐下。
孔長瑞看著堂下那些有恃無恐的臉,心裡跟明鏡似的。
這些人,在這順天府衙裡,經營了數十年,關係盤根錯節,如同老樹盤根,牽一發而動全身。
強壓,隻會適得其反。
他忽然笑了。
那笑容,溫暖和煦,如同春風拂麵。
“諸位,諸位,稍安勿躁。”
他站起身,緩步走下大堂,親手扶起了那個山羊胡老頭。
“看來今日是天公不作美,庫房進不去,卷宗看不了,這公事是辦不成了。”
山羊胡老頭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搞得一愣,下意識地說道:“是……是啊,大人,要不您先回去歇著?等小的們找到了鑰匙……”
“不急,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