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兩廣王府。
富麗堂皇的宅邸裡,陳日焜卻坐立難安,像隻被關在籠子裡的猴子,來回踱步,腳下的波斯地毯都快被他磨出火星子了。
“阮全!到底怎麼樣了?這都快一個月了!咱們到底什麼時候能回安南?”
他一把抓住心腹大臣阮全的袖子。
“咱們那位‘朋友’,不會是個騙子吧?把我們的錢都騙走了,然後人就沒影了?”
“大王,您稍安勿躁啊!”
阮全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連忙安撫道。
“我試探過了!絕對靠譜!”
他壓低了聲音。
“前幾天,我故意讓我家的一批‘土特產’從港口過,那批貨裡可是夾帶了不少好東西!我特意沒走那位‘朋友’的路子,結果您猜怎麼著?當場就被扣下了!”
“然後呢?”陳日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然後我立刻去找了那位‘朋友’,塞了點小意思,當天晚上,那批貨就完好無損地送回咱們府上了!連根毛都沒少!”
阮全說得眉飛色舞,臉上滿是得意。
“我打聽過了,這位陳春爺在市舶司裡雖然官不大,但手眼通天!路子野得很!想找他辦事兒的商人都得排隊!咱們要搞的是一整條船,動靜太大,他那邊要打點的人也多,慢一點是正常的!”
“您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吧!絕對靠譜!”
聽完這番話,陳日焜懸著的心才稍微放下了一點。
他點了點頭,可心裡總覺得有些飄忽不定,不踏實。
他總感覺,自己好像被一張看不見的大網給罩住了,無論怎麼掙紮,都隻是徒勞。
……
另外一邊,安南,升龍城。
天色才蒙蒙亮,晨霧還未散儘。
布政使司衙門門口,卻已經黑壓壓地跪了一大片人。
詭異的是,這群人裡,沒有一個青壯,全是白發蒼蒼、滿臉褶皺的老人,一個個都得有七八十歲的年紀。
他們什麼話也不說,什麼動作也沒有,就那麼直挺挺地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渾濁的眼睛裡,透著一股死氣沉沉的決絕。
幾百個老人,鴉雀無聲。
這場景,比幾千人搖旗呐喊還要讓人頭皮發麻。
“各位老人家!你們這是乾什麼啊!快起來!地上涼!”
值守的衙役急得滿頭大汗,上去想扶,可手剛碰到那些老人的胳膊,他們就跟泥塑木雕一樣,紋絲不動。
動手?
衙役們犯了難。
孔長瑞大人上任第一天就下了死命令,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誰敢對安南的無辜百姓動粗,就扒了誰的皮!
更何況是眼前這群風一吹就要倒的老人家?
這要是磕了碰了,他們可擔不起這個責任!
可讓他們就這麼跪著,也不是個事兒啊!
一時間,衙役們進退兩難,隻能圍著這群老人乾著急。
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後衙。
孔長瑞剛剛用完早飯,正拿著一本《天工開物》看得津津有味。
“大人!不好了!衙門口……衙門口跪了好多老人家!”傳話的衙役氣喘籲籲,滿臉焦急。
孔長瑞聞言,緩緩放下書,臉上不但沒有半點急色,反而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讓人看不懂的笑容。
“哦?來了嗎?”
他站起身,撣了撣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