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皇帝在文華殿那番近乎撕破臉皮的宣言和決絕離去的背影,給滿朝文武帶來了前所未有的衝擊和震撼。當朝會結束後,官員們三三兩兩地散去,許多人臉上依舊殘留著驚魂未定的表情。皇帝的雷厲風行、對東林黨毫不留情的斥責、以及那句“順朕者昌,逆朕者亡”的最終通牒,都表明這位年輕的天子,已經徹底拋棄了過往的行事準則,決心以鐵腕統治這個風雨飄搖的帝國。
以內閣首輔陳演為首的幾位重臣,走在出宮的路上,彼此交換著眼神,臉色都異常難看,可謂是陰晴不定。皇帝今日的強勢和決絕,完全超出了他們的預料。他們原本以為可以通過集體施壓、引經據典來迫使皇帝讓步,至少在東廠問題上有所收斂,卻沒想到換來的是更猛烈的反擊和近乎羞辱的斥責。回到府中,他們定然會徹夜難眠,暗中思索著應對這突變局勢的萬全之策,隻是這“策”在絕對的皇權和無孔不入的廠衛麵前,又能有幾分效用呢?
京師的夜晚,似乎比以往更加寒冷和漫長。與朝堂上的惶恐不安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重新煥發生機的東廠衙門。這座位於東安門北側、曾讓無數官員聞之色變的機構,此刻燈火通明,戒備森嚴。深邃的甬道,陰森的詔獄,空氣中仿佛都彌漫著一股陳年的血腥和恐懼的氣息。
然而,對於重新活躍起來的東廠番役們來說,這裡卻是他們重拾權力和尊嚴的地方。他們個個精神抖擻,眼中閃爍著興奮與狠厲的光芒,對那位將他們從近乎被廢黜的邊緣拉回來、並賦予他們無上權力的皇帝充滿了感激涕零。要知道,在幾年前,崇禎皇帝是曾一度抑壓廠衛,甚至險些徹底廢除東廠的。如今得以“複活”並重掌大權,這些番役們自然是以“報恩”的心態,將皇帝的旨意奉為圭臬,以十二分的熱情和百倍的殘酷,投入到“整肅朝綱、清除奸佞”的行動中去。
東廠大牢深處,刑訊正在進行。負責巡查東城門、一向以清廉自居的禦史李景光,此刻早已沒了朝堂上的意氣風發。他被剝去了官服,渾身血跡斑斑地綁在刑架上,旁邊燒紅的烙鐵和各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刑具散發著不祥的氣息。在東廠“專業”的審訊手段下,這位“清流”門生所謂的風骨早已蕩然無存,最終涕淚橫流地招供了其利用職權,收受賄賂、敲詐勒索,累計貪腐白銀十幾萬兩的罪行。巡城禦史官職雖不高,但卡著京城進出的咽喉,油水之豐厚,令人咋舌。
而在另一間牢房裡,前日被皇帝當眾揭醜、押入東廠的左都禦史光時亨,在親眼目睹了同僚李景光的慘狀,聽著那不絕於耳的慘叫之後,心理防線徹底崩潰。他蜷縮在角落裡,屎尿齊流,狀若瘋癲,不停地磕頭求饒,表示願意“坦白一切”,隻求速死。曾經的東林名士,此刻的尊嚴與形象,已然徹底崩塌。
東廠的雷霆手段,迅速在京師官場上掀起了巨大的恐慌。傍晚時分,京城南城一處名為“柳泉居”的僻靜酒樓雅間內,十餘名神色凝重的官員,正秘密聚集在一起。這些人,大多是東林黨或與之親近的官員。選擇此地,也是為了儘量規避無處不在的廠衛耳目。
不多時,內閣首輔陳演也麵色陰沉地抵達了。他的到來,讓原本就壓抑的氣氛更添了幾分凝重。眾人紛紛起身行禮,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今日朝堂上的變故和當前的危局。
“首輔大人,陛下今日……今日之舉,分明是要與我等徹底決裂啊!”
“是啊!重開東廠,杖殺大臣,如今連國丈都抄了!下一步,不知還要做什麼?”
“光時亨和李景光都栽了,聽說東廠還在到處抓人,這樣下去,人人自危,朝綱何存?”
議論中,有人忽然發現:“咦?為何不見元輔指魏藻德,元輔是對狀元出身的閣臣的尊稱)?”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一愣。魏藻德身為內閣大學士,又是狀元出身,在士林中威望甚高,今日這等重要的密會,他竟然缺席了?
陳演皺了皺眉,冷哼一聲:“還能為何?怕是做了虧心事,擔心受到牽連,躲在家裡不敢出來了吧!”對於魏藻德在捐銀時的吝嗇和此刻的龜縮,陳演和在場的許多官員都頗為不滿和憂慮。值此危難之際,主心骨若先自亂陣腳,那還如何應對?
“諸位!”陳演壓了壓手,示意眾人安靜,“事已至此,抱怨無用。陛下的決心已下,廠衛的爪牙已張開。我等若再不團結一心,共商對策,恐怕都要步光、李二人的後塵!今日務必連夜議定一個章程出來,否則,明日朝堂,誰也不知會發生什麼!”
眾人聞言,皆是神色一凜,知道已經到了最危急的關頭,紛紛收斂心神,開始低聲而急切地商議起來。
然而,他們自己心中也清楚,東林清流的形象,經過這一係列的打擊,早已嚴重受損。尤其是光時亨、李景光等人的落馬,更是讓士林嘩然,黨人內部也開始變得惶惶不安。廠衛聯手出擊,如同皇帝手中的兩把利刃,所向披靡,皇權強勢收權的跡象已經越來越明顯。
朝堂之上,風雨欲來。這場由崇禎皇帝親自掀起的政治風暴,正愈演愈烈,將本就動蕩不安的大明政局,推向了更加莫測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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