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沈陽)皇宮,大政殿內。
新晉的攝政王多爾袞端坐主位,目光銳利地掃視著階下侍立的兩位最重要的漢人謀臣——洪承疇與範文程。殿內或許還有其他滿洲親貴貝勒,但此刻,多爾袞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這兩位能夠為他擘畫入主中原大計的“南人”身上。
他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浮沫,看似隨意地將目光投向洪承疇:“洪先生,近來襄助先帝指皇太極)後宮處理喪儀,又輔佐新君指福臨),想必是辛苦了。本王聽聞……先生前幾日,曾與那清寧宮的蘇茉兒姑姑,有過一番長談?”
這看似不經意的一問,卻讓洪承疇的心猛地一跳!蘇茉兒是孝莊太後大玉兒)的心腹侍女,清寧宮是孝莊的居所!在剛剛經曆了那場驚心動魄、幾乎引發大清內亂的繼位之爭後,攝政王突然問起自己與孝莊心腹的接觸,其用意不言自明!一股寒意瞬間從腳底升起,洪承疇連忙躬身,掩飾住內心的緊張:“回王爺,確有此事。不過是蘇姑姑奉太後之命,詢問一些關於小皇上指福臨)起居教養的舊例罷了,老臣不敢不答。”
多爾袞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目光轉向範文程,顯然不想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糾纏,但敲打和疑慮之意已然傳達。
洪承疇暗自鬆了口氣,知道此刻必須立刻表明立場,打消攝政王的疑慮。他連忙接口道:“王爺,臣以為,範先生日前所提,趁中原大亂,明廷昏聵,流寇四起之際,出兵南下,實乃天賜良機!臣完全讚同,我大清當立刻出兵,問鼎中原!”他急於表現出對南征計劃的支持,以求自保。
多爾袞看著洪承疇這番急切的表態,心中冷笑。他自然知道洪承疇在擁立福臨的過程中,是受到了孝莊的壓力才最終表態支持,並非真心擁護自己。此人降清以來,一直保持低調,謹言慎行,生怕觸怒滿洲王公。他雖然有才乾,有經驗,但骨子裡,還是那個瞻前顧後的明朝舊臣。
“範先生以為如何?”多爾袞將目光投向範文程。
範文程上前一步,沉聲道:“回王爺,臣依舊主張,當立刻出兵!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李自成雖受挫於寧武關,但其主力尚存,若待其喘息過來,或是明廷內部出現轉機,我大清再想入關,便難上加難!”
洪承疇也補充道:“若王爺決意出兵,臣以為,當集中我八旗精銳,效仿太宗皇帝指皇太極)舊例,主攻薊州、密雲一線,此乃京師東北門戶,一旦突破,便可直搗黃龍!”他提出了具體的進軍路線,倒也中肯。
多爾袞點了點頭,卻沒有直接回應洪承疇的戰術建議。他對範文程道:“洪先生言之有理,但用兵之道,亦需謹慎。本王更看重範先生所提的‘民心’之策。”他心中卻在想:“洪承疇看似積極,實則言語間總想求穩,缺乏主動進取的銳氣,不過是想拖延時間,看風向罷了。”
他繼續道:“入主中原,非一日之功。攻占北京,尤為艱難。太宗皇帝數次兵臨北京城下,皆無功而返,我等不可不引以為戒。”他話鋒一轉,“最新的塘報顯示,那明朝的崇禎皇帝,並未坐以待斃。他不僅啟用了那支神秘的‘神武軍’指孝陵衛),還在大力整頓京營,手段酷烈,殺伐果斷。時間,確實不在我們這邊。我們必須儘快行動。”
“王爺,”範文程接口道,“還有一事。據報,崇禎下旨,調山海關總兵吳三桂入京‘勤王’。此事……王爺如何看?”
多爾袞看向範文程:“吳三桂手握遼東勁旅,此番入京,是崇禎的無奈之舉,還是另有圖謀?”
範文程捋須沉吟:“回王爺,崇禎此人,性情剛愎,卻又多疑善變,其決策往往反複無常。此前他對吳三桂猜忌頗深,如今大敵當前,又想倚重其兵力,此乃情理之中。依臣之見,這更像是他病急亂投醫,未必有什麼深遠的戰略計劃。至於吳三桂本人,手握重兵,地處要隘,想必也在觀望局勢,未必會真心聽從崇禎的調遣。”
多爾袞點了點頭,不再言語,心中卻在飛速盤算。
洪承疇……範文程……這兩個漢人,都是老謀深算之輩。洪承疇首鼠兩端,心向故明與否尚未可知,絕不可儘信;範文程雖有大才,也助我良多,但他當初在繼位之爭時,可是旗幟鮮明地支持豪格的!若非形勢所迫,他豈會真心臣服於我?他今日所獻之策,固然高明,但焉知沒有他自己的算計?
多爾袞心中冷哼一聲:“這兩個老狐狸,都想利用本王成就他們自己的功業。也罷,如今正是用人之際,暫且容忍他們。待本王得了天下,再與他們慢慢算賬!”
他站起身,做出最後的決定:“好!就依範先生之策!傳令下去,各旗整頓兵馬,擇日出征!此次南下,軍紀為先!以‘安民’為號召!洪先生,”他看向洪承疇,“你熟悉明朝邊防關隘,負責規劃具體行軍路線及後勤事宜。”又轉向範文程,“範先生,你負責草擬安民告示,並聯絡關內或可為我所用之人。”
“嗻!”洪承疇與範文程躬身領命。
多爾袞望著南方,眼中充滿了對那片錦繡江山的渴望,也充滿了對潛藏在暗處的對手的警惕。入主中原之路,注定不會平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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